叶繁锦没想到,寂空师傅答应她,不让她吃亏,还就真的教她识药,只不过是在道观里教的。
不错,叶繁锦的确是去道观了,她出去散心,就会去道观,叶傅林非常乐意她与寂空师太来往,所以不曾阻止过。令叶繁锦意外的是,道观中那些草药都是一些奇花异草,根本不是寻常中药,还有的看似普通的花,却能与别的结合成剧毒,令她大开眼界。
谈不上多么感兴趣,就是觉得有趣,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不少。这样的日子,让她过得舒心极了,再也没有相府中的压抑,她时常不在相府,道观中的后院环境优雅,她非常喜欢这里,久而久之,这儿就成了她学习逍遥的地方,寂空也不管,她愿意在哪儿学就在哪儿学。
叶繁锦的身体恢复了很多,她现在已经可以跳一整支不太费力气的舞,以前她经常在丫头们午睡的时候偷偷溜到院中去跳舞,结果被艾草逮了个正着,让艾草训了一通,她保证不会累到自己,如此艾草才同意她练习跳舞。
但是艾草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离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小姐的舞很美,可能期待着离王能够惊艳一下吧!
叶明玉最近可惨了,太太平日里折腾她,让她干这干那,但是一到有小姐们抛头露面的日子,却将她禁了足似的,哪里都不让她去,叶明玉真是有苦说不出,她到父亲那里隐晦地将最近的情况说了一下,没想到父亲一点反应都没有,还让她好好听话,母亲都是为她好。这真是令叶明玉气坏了,知道太太肯定在父亲耳边吹了什么风。
偏偏最近宋姨娘又一直不得宠,每次到了她房中伺候的时候,老爷不是这事儿就是那事儿,总之就是不进她的房间,这令叶明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可能真要被这个家抛弃了。女人结婚就是命运的一个转折,这辈子是好是坏,就看这一次了!她决定豁出来,为自己搏一次。
一转眼,已经进了深冬,天上飘飘扬扬落下雪花,不一会儿大地便都染成了白色,叶繁锦坐在床上看外面银装素裹,代桃跑过来把她的窗子给关了,叽叽喳喳地说:“小姐,您这是想病呢?”
叶繁锦无奈地说:“代桃,你不让我出门玩雪,怎的在窗子旁看看都不行了?”
“小姐,您身子弱,老爷太太都让奴婢照顾好您呢,要是您生病了,奴婢可要受罚了!”代桃噼里啪啦快速地说。
“行了行了,我真是怕了你,代桃啊,我不看就是了好不好?”叶繁锦求饶道。
代桃的表情立刻转为笑容灿烂,高兴地说:“小姐,过年的衣裳都分下来了,您看看,好漂亮啊!”
“这么早就分下来了?”叶繁锦意外地问。在前世的时候,她从来都没有过年的衣服,可也知道各个小姐姨娘,也没这么早分下衣裳的。
“小姐如今自然不同了,可是府里的独一份,各院姨娘小姐的,都还没分下衣裳,我看小姐您今年的料子肯定也比别院小姐要好!”代桃说罢,兴致勃勃地说:“小姐,我给您拿进来看看!”
代桃跑出门先捧进的是一套红色年服,上身是件红色小袄,立起的领口与微敞的袖口都有一圈白毛,下面是同样红色的棉裙,叶繁锦轻抚缎面,发现果真是好缎,再看做工,很是精细,绝不是赶制出来的衣裳,看来代桃说的没错,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果真大不一样了。
代桃下件捧进来的是桃红色妆花绫子对襟小袄,白纱挑线织金裙子,看着竟比那红色还要艳,叶繁锦只觉这屋子被两件衣服衬得亮堂喜庆起来。
代桃又捧进件红色的,叶繁锦不由好奇地问:“怎么还有?”
一般府中小姐过年都是分两套衣裳,怎么代桃又捧出了第三套?
代桃笑着说:“吴嬷嬷说小姐都大了,是该好好打扮,所以今年都多分一套春装!”
叶繁锦看代桃将衣服放到坑上,她慢慢地打开,脸上露出异样的神色,这件衣服,与她前世跳惊鸿舞的那件何其相似?绵长、飘逸,唯一不同的是,这件,不像那件暴露,领口是规规矩矩的领子。可即便如此,她却被这件衣服给震撼了,脑中不断过着前世她最最辉煌的时候。应该说,那是在她前世短暂的生命中,最光辉的时刻!
她懦弱的相府生活、悲惨的青楼生活,全化作那一舞,结束掉了,干净了!
“太美了!”代桃轻轻抚模着红色的缎裙,惊叹着,她喃喃地说:“小姐,代桃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衣裳!”
叶繁锦不语,已经陷入回忆之中,前世,她被离王刺死,可是今世,她却与离王纠缠不清,这究竟是如何?离王、离王,他应当是临近年根才回来,不是现在!
他回来了会找自己吗?她这个念头一出,便被自己吓了一跳,她立刻警醒,暗暗责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已经决定了不再想他、不能想他,要彻底忘掉!
代桃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会捧着衣服发呆,但是看小姐的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去打扰,只能默默地将那两件衣服收了起来。
“小姐,该歇了!”代桃看到了要睡午觉的时间,不由得提醒小姐莫要误了觉。
“嗯!”叶繁锦侧躺下。
代桃想将春衣收起,叶繁锦懒声说:“先放着吧,睡醒再收!”
“是!”代桃说着,将春衣放到塌上,然后自己挑帘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没了动静,叶繁锦知道代桃睡着了,她坐起身,竟鬼使神差地将红衣换到身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换了衣服,便悄悄走到外面的雪地中去。
艾草的调理、师傅偶尔好药让她下肚,再加上她一直坚持着出来跳舞,使得她不仅身体能够驾驭惊鸿这样的舞,并且根本不畏这严寒。此时她已经完全相信,所谓的那些留下病根之类的话,是可以改变的,她更加坚信,自己的命运也是可以改变的。
她就像月兑兔般,轻轻一跳,便跳进了那一尘不染、皑皑白雪之中。
风尘仆仆赶回来,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悄然探入相府亭香苑,见那个他心之所念的小女人,然而这第一眼,就令他惊叹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惊讶她根本不懂武功,为何那雪上只落下细碎痕迹?这说明她的舞步既轻又快。他想去看他的女人出落如何了?却被那层层舞起的红纱遮掩而不得见,娉婷的身姿、飘逸的舞步,长长的水袖轻挠着他的心,使他忍不住上前去拥美人入怀,却又忍不住止步不前,想看尽这倾城之美!
矛盾着、犹豫着、迟疑着,他不掩面上惊艳之色,看她罗袖轻风、青丝飘拂、绚烂如花绽放在他眼前。
大局未定之时,他向来不进那些烟花之地,而宫中舞蹈大部分是多人合舞,鲜有这种一个人舞得如此……让他如何去形容呢?好似是用生命舞出的一般,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难过之感,好似她要离开自己一般,好像她是那样的虚幻,连雪上,都未能留下她的痕迹……
一个飞跃,他只见如同火凤跃起,她落在雪上,层层叠叠的红落在她身上,将她掩盖,她一动不动地倒在雪中,像在雪地中绽放的、绚烂的红花!
她怎么不动了?她为什么不动了?封玄离大步走过去,枕在臂上的那张绝美小脸冷不妨地撞进他眼中,她那厚重的刘海因为刚才剧烈之舞,已经翻到头上,露出光滑而饱满的额头,第一次,她整张脸露在他眼前,如远山般的黛眉,小半年不见,出落得更加动人,他难以自抑地将雪地中的她,抱起来,紧紧地抱在怀中。
叶繁锦闭着眼,正在平息因跳舞带来的巨喘。有人将她抱起来,她突然睁开眼,惊叫:“离王,你回来了?”
可能因为太过突然,也可能她以为在梦中,她的表现是真实的,带着一丝喜悦,好似在欢迎他一般。他的心,如同她刚才的舞一般,就那样绚烂盛开了,阳光照进他心里,明媚极了。
她喃喃地说:“不是春节前才回来的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记忆中,他回来的没有这么早,如此想的,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繁锦是如何得知的?我还没有去见皇上,就偷着来见你了!”他原本行程没有这么快,他是不分昼夜地往回赶,才在今日赶到。从这里离开后,他还要偷着回城外,在禀报了父皇之后,才能光明正大地进城。
他的话,终于令她清醒过来,她伸手推他,“殿下,你快放下我!”
他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抱着她站起身,大步向她的房间走去,这么冷的天,不怕冻坏身子么?真是太不像话了!但是刚刚见面,她又给他那般梦幻般美的舞蹈,他真是舍不得责怪她,紧紧地将她抱进了房中。
代桃听到声音惊醒,惶恐地看着从天而降般的离王殿下抱着她家小姐。天啊,离王殿下什么时候来的?小姐不是睡觉呢,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还有这衣服,又是什么时候换下的?代桃凌乱了!
“外面守着!”封玄离留下一句话,便抱着她进了内室。
门外艾草看到离王抱着叶繁锦进了屋,才缩回房中。
代桃吓得赶紧跑到门口,看着可千万别有人来,否则她家小姐的清誉就都没了。
封玄离将她放到床上,却没有离开,而是坐到床上抱着她,还拽过一旁锦被,将她包在自己怀中。
她垂头推他,“你快出去,你不能进来的!”
“无妨,你迟早是我妻!”他的声音,温柔而又自信。
“你又胡说,走之前我不是都跟你说清楚了么?”她不敢看他,生怕抬起眼就狠不下心了。这么长时间的分离,她不可抑制,时常蹦出的想念,在这一刻,全都涌了出来。
“繁锦,你看看,我风尘仆仆赶来,连衣裳都顾不得换,蓬头垢面地就来见你了!”他的声音越发柔和下来,见到了她,心似水般。
她侧头去看,果真看到他白色的长衫已经变成了土黄色,是在路上奔波导致的,而他那温润如玉的脸,也黑了,以往光洁的下巴胡碴横生,炯炯有神的眼此刻也凹了下去,看起来好似老了十岁。可见他在外面着实辛苦,不是去享福的。
不知为何,她心一软,竟再也硬不起来,没有拒绝,可她也不能由着他这样,只好一时间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才是。
他抚模着她的长发,柔柔滑滑的,幽亮的眸盯着她那绝美的小脸,低声说道:“繁锦,以前我没说过,既然我要娶你,自然会让你无忧地嫁我,你所担忧的、顾虑的,一切都不是问题,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叶繁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他又能如何解决她出身的问题?这根本就是无法解决的。但是她并没有说出口,好像……多想嫁他一般。
虽然她想,可她却又不敢想!
他的手抚起她那厚厚的刘海,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小脸,她敛着眸,睫毛紧张地轻颤、再轻颤。
他感叹道:“真不知我的繁锦,竟然是绝色,如不是今日巧合,不知何时才能发现你的真容,美极、美极!”
被心爱的男人所夸赞,大抵都是件高兴的事吧,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弧度,却被他看到了,他觉得她心意的明朗,就是他这次回来最好的礼物,也不枉他在外地呆那么久,一直见不到她。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虽然用在这里不太贴切,但他以为,这个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殿下……”
“嗯?”他的声音蓦地提高,她怎么还叫得如此生疏?
她吸了吸气,又改口,“离王,您还是速速离去吧,不然我心惴惴不安!”
他长叹声气,俯下头,温热的唇碰了碰她的小耳垂,她吓得一缩,就像受惊的小免,快速闪躲着。他坏心大起,恶劣地凑到她耳边,张口便咬了下去,吮了一吮,将她整个置于自己怀中,喟叹道:“繁锦,本王真是忍无可忍了!”
她哪里见过这等狂浪之辈,喊又不敢喊,用手推着他,在他怀中吓得抖成筛糠一般,嘴里还求饶地说:“离王,不要、不要!”
他低笑,“我的繁锦还是那般羞涩,莫羞、莫羞!我心甚悦你,情不自禁!”
他这一番话说得自然,可她窘的快要将头埋进被中了,他怎能就这样口无遮拦地随便说呢?
他又是低笑两声,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唇印上她小巧的鼻尖,命令道:“以后那舞只许给我一人看,还有,不准在雪地里跳,小心你的身子。我走了,要是知道你照顾不好自己,看回来怎么收拾你!”
他恋恋不舍,可又没办法,对她抱了又抱,最后大步而去。
离王走了之后,叶繁锦在房中呆傻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代桃跑进来看到小姐一点事都没有,这才长出一口气,然后看小姐面色酡红,精神有些恍惚,她才问道:“小姐,其实您喜欢离王殿下是吗?”
叶繁锦回过神来,啐了一句,“别胡说!”然后跳下床说:“快换衣!”
前世她一袭红衣,惊鸿一舞,被离王看中,今世她第一次跳这舞,又被离王看中,究竟是巧合还是天意?再想到他的话,他会安排好一切,他打算怎么做?她又该相信他吗?一时间,迷惘不已!
封玄离暗中出了城,心情大好,此刻原本他应该乘坐的马车正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驶着,这一路几乎没有太多防备,却没人刺杀他的马车。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是许皇后不想,而是她上次损失惨重,根本没有那么多人手来进行刺杀。再有皇上这次对离王非常的满意,她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杀,当然她并不知道离王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这次救灾,连赈灾到修堤足足用了半年之久。离王为保证修堤材料的坚固性,所用石材都要求提供材料的商人写下保证书,如果明年大水再来之际,堤破是材料的原因,追究责任。如此一来,没人再敢在修堤材料上做手脚。
皇上得知离王将要回来,非常高兴,还让人们到城门口去迎接,一时间都中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百姓们都自发地去迎接,还有不少妙龄少女想看看离王殿下是何等风华少年!
叶明玉得知离王终于要回来了,心中非常激动,她的机会总算要到了。她知道,离王回来必定要来相府,那时,就是她翻身的机会,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她都要嫁进离王府,先占了一席之地再说。她相信凭借自己的美貌才华定能将离王殿下迷住,从而将叶繁锦彻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