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玄奕转身大步向殿门走去。
“等等!”许皇后突然叫道。
封玄奕又转过身,许皇后说道:“我应你,保四娘平安无事,可你也要答应我,生下一男半女!”
封玄奕重重地点头,大步跨过殿门,匆匆离去。
许皇后摇摇头,脸上露出无奈以及疲惫的神色。
领命带路的小太监觉得自己已经走得够快,然而奕王仍在后面不断催促,“快些走、别磨蹭!”
封玄奕的心情,如此迫切,他简直不敢想四娘现在是如何处境,他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她!
这条路,越走越偏、越走越窄,这里是宫中最偏僻的地方,甚至比冷宫还要偏,因为这里很可能要用刑,这是一个黑暗的、宫人所熟知却又无从见过的所在。封玄奕的步子越走越沉,此时脚下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他那绣着荷花的靴子,此刻已经蒙上一层尘土,使那粉色的荷花,看起来灰蒙蒙的!
他最近偏爱荷花靴,那完全是因为叶明珠的孩子,是在荷花池没有的,所以他在变着法的折磨叶明珠,他讨厌她,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与四娘无缘,如果不是她,四娘更不会掉进荷花池差点丧命,使得现在身子如此不好!
总之他与叶繁锦不可能的种种,他都算到了叶明珠的头上。
破败的殿门前,杂草众生,这里就像是城郊荒野,毫无人烟。他站在门前,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问:“是这里?”
“回奕王,就是这里!”小太监走得很累,微微地喘着气。
如果不是这小太监是母后殿里的心月复,他甚至以为这太监是想刺杀他的,他从来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么个地方。他抬起靴子,走了进去,院中的杂草不比外面少,阳光洒过高大的茂密的树木,投在地上疏影斑驳,似乎这里连只鸟儿都没有,更无虫叫,环境十分幽冷,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奕王,就是那里了!”小太监指了指偏处的一个房间,轻声说。
他的声音中,微微发颤,显然这位小太监也在害怕这个地方。
封玄奕没有迟疑,他大步走过去,走到门前,却顿住了。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他的手抬起来,愣了那么一下,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推开沉重而又腐朽的木门。
“吱呀”沉重的一声,好像远古传来的声音,有灰尘掉落下来,他本想伸手扫开灰尘,但是看到屋内的景象,他的手突然停住,不由自主地扶在门框上,仔细地看着里面。
床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儿,是四娘吗?
屋内光线很暗,他适应了一下,才渐渐看清那一团,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她给他带来了极强的熟悉感,就好像你爱着的人,众人中,你一眼就能看到她一般。他毫不迟疑地大步走了过去,坐在床边,一把就将床上趴着的那个人儿,捞了起来,带进自己怀中,狠狠地抱着。
凌乱的碎发下,那苍白毫无血色的精致小脸显现在他眼前,她双目微阖,纤长的睫毛连都都不动,小巧的鼻下,那原本总是淡粉或樱红的唇,此刻同样毫无血色,甚至苍白中还泛了青紫。
她的身子,轻飘飘的,抱在怀中似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她无声无息,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触了她的小手,那青葱玉指冰凉没有一点温度,他的手顿时被冰得弹开,急急地探向她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是他清晰地感受到,她还活着!
那颗心,放下,又揪着!如果是他,绝不会让四娘变成这个样子,她跟那个在相府里鲜活的她,相差甚远,她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白皙的肌肤,掠开碎发,轻轻帮她整理着青丝,他紧紧抱着她,将她的小脸埋进自己的胸膛中,他握着她的小手,帮她暖着、温着!他呜咽低吼,发自肺腑的声音,像是一只困兽,他那深沉而又热烈的爱,总是无法痛快地说出口。
“四娘、四娘!”是呢喃?是痛呼?
到底叫给她听还是喃喃自语?他也分不清楚,他的心里刮着一股风暴,而这风暴几乎想让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掳走,什么都不管!
叶繁锦说昏迷也不是昏迷,说睡着也没有在睡,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世界中有她的孩子,有封玄离,与其说是自欺欺人,不如说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陌生的气息、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渐渐使她的思绪慢慢拉了回来,她的手,微微动了,接着是她的长睫,像蝴蝶在振翅,然后她睁开眼,入目的,竟然是封玄奕!
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他,迅速缩到了墙角,抱着膝将自己缩成一团,比刚才趴在床上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小。
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加单薄,甚至他看出那薄缎下,瘦骨嶙峋的肩,看得他一阵抽痛,他伸出手想要再一次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而她则警惕地叫:“别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他忍不住说:“四娘,我是封玄奕!”
“我知道,奕王殿下,请自重!”叶繁锦瞪得大大的眼中,没有一点的迷蒙,只有清明。
他的手,渐渐地落了下来,他的唇抿了起来,他的眸,也沉了下来。他知道,她清醒了,又像上次在桃花林中那般,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推开。
他将手收回,拢于袖中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一丝冷冽,“怎的?到了现在你还相信离王?”
“自然相信,他是我的夫君!”叶繁锦的声音清冷,与她此时楚楚可怜的外表一点都不一致。
封玄奕的眸光逐渐转冷,他一双幽瞳紧紧地盯着她,缓缓说道:“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我,不是他!”
“那又如何?”叶繁锦反问,她的眸轻轻地敛了下来,继续说道:“出现在这里,不代表着能将我救出,没出现在这里,也不代表着束手无策!”
她相信封玄离此刻正在想办法救自己!
“叶繁锦啊,你是中了他的毒了么?他有哪点能比得过我?”封玄奕的声音还算平稳,可额上青筋已突显了起来。
叶繁锦突然抬起眼,看向他说:“既然你问到这个,那么我今天也跟你仔细说说,好让你死心!我问你,假如我嫁了你,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人,不会同别的女人在一起,只有我为你生下孩儿,别的女人都不会有你的孩子,你觉得可能吗?”
“那怎么可能?但是我能保证,你是我最宠爱的一个!”封玄奕急切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发誓!”
叶繁锦轻轻地笑了,这笑中,有愉悦,愉悦的是还好她找的夫君,不是他。这笑中,又带了嘲笑,嘲笑他与别的男人一样,自以为是!
“你笑什么?”封玄奕的眉已经拧了起来,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难道你告诉我,离王答应你这些?”
“那是自然!”叶繁锦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这次轮到封玄奕笑了,他刻意压低的笑声中,还是能听出不屑,“男人的话你也相信?你觉得真能实现?不说别的,就说离王的身份,这辈子注意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还会有离王妃,这样唬人的话,你让我说,我也可以说。但是四娘,我不想骗你,我比离王要真实!”
后面的话,他说得很严肃,是认真的。
叶繁锦轻轻地摇头说:“我相信他!”她重新开口说:“我再问你,你是否已与叶明珠圆房?”
他点头!不解她问这个干什么,叶明珠是他的妻子,虽然他讨厌,但是于情于理,圆房是正常的。
她有点自得地说:“离王至今,只有我一个女人!”
封玄奕又笑了,“怎么可能?如果没错,他还纳了一个妾,是你姐姐!”
“妾是纳了,只不过他没与她圆房,他只是我一个人的男人!”叶繁锦得意地说。
封玄奕就像看怪物一样看她,若有所思地说:“四娘,你怎么变得如此奇怪?”
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她的想法,好生奇怪,从来没有女人会这样。
叶繁锦认真地看着他说:“看吧!你不懂我!你以为男人应该三妻四妾?我承认,大家都这样。但是我的男人,我要求他只有我一个女人!最起码目前为止,离王做到了。他并不觉得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反而他支持我的想法,并且为之而努力。懂我的男人,只有他一个!这就是你与他之间的差距!”
封玄奕还是摇头,他的表情中,明显带着不屑,“四娘,你太单纯了,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什么都会答应你,可是他身上有责任,他的前途,与你的要求,是相抵触的!你觉得他会为了你放弃一切?”
“你做不到,不要抵毁说别人做不到,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叶繁锦清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