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的结帐台什么时候都是最热闹的。文字首发林篁买的东西不少，瓶瓶罐罐的足有半车，装了两大袋，沉甸甸的。拎得有些费力，不过好在出去就可以打车。只是才走了没几步，一个笑眯眯的男人就站在了林篁面前。略微发黑的脸上全是善良无害的笑意：“我帮你提吧。”说完过来就要拿东西。林篁瞪了他一眼，话也懒得奉一句便大步往外走去。步子似乎比刚才还快了几分。
凌越赶紧追上去，有些嘻皮笑脸：“还生气嗯？不都说女人买完东西以后心情最好么？你怎么还生气？”凌越的声音有些大，引得左右路人往过看，几个小姑娘甚至已经笑出来，往过指指点点的。林篁的脸色已经彻底罢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凌越，一句话不说，一个字没有，就那么盯着。
凌越让盯得有些发毛，尤其是在林篁一步一步往他逼过来时，更觉如此。然后终于走到面前，再然后林篁进程的步调一丝未变，反倒是凌越慌了。她进一步，凌越就退一步，两边观看的小姑娘们已经有好几个笑了出来，其中一个甚至捂了眼不忍目睹似的。凌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就觉得脚底下一空，一个没站稳就往后摔过去了。
四节的台阶摔不死也摔不残，却足够摔个人仰马翻的！几乎是在凌越滑下去的同时就有围观者笑了出来，等待凌越歪七八扭的终于站好了，却发现林篁早已经不在了时，更是引得一堆人大笑。其中有个大妈很好心的给凌越指路：“小伙子，那姑娘从这走的。”
凌越自然赶紧道谢，然后往外追。只是出门时候不经意从玻璃门反光里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在看他。猛然回头，就见那个男人还在那儿，高峻挺拔的象一株白松。见凌越回过头来后，善意的还笑了笑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了——
“怎么买个东西能这么高兴？”
齐磊很少到小县城来，这次若不是为了送湛明，也不会到这种小地方。懒得进那人挤人的地方，便在外头呆着。却不想湛明出来后，脸上竟有笑意？很是好奇，自余娜的红色炸弹袭击后，可是有一年多的时间齐磊没见湛明笑过了。今天这是遇到好事了？
湛明也是意外，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林篁。林篁比他小两岁，一直是院里最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很少和男孩子玩，自中学住校后，更是少来往。若不是爷爷铁血手腕瞒着所有的人给湛明和林篁领了结婚证，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恍恍在这里。”
恍恍？
齐磊讶异，赶紧四处去看，却连片影子都没有。
“人呢？”
“走了。有个男人正缠着她，我不方便现身。”湛明和恍恍的婚内协议瞒着大人，却瞒不过这些家伙。齐磊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结婚内情的人之一。在那以前哥们弟兄都当恍恍还是小时候那个走路摇摇晃晃，被大夥戏称为恍恍的小妹妹。可那之后却突然跳空成为了‘嫂子’。当然，这个嫂子是假的，但并不防碍交际场上的亲近。恍恍妈小时候管得严，不让她和男孩子们玩，她又生得乖乖巧巧的，满院子的阿姨老太太们都喜欢她。齐磊他们也捉弄过不只一次，可后来恍恍妈病死了，林团长续娶，恍恍就住校去了。自那后很少再相见，湛爷爷去世后，湛明和恍恍悄悄的离了婚。等本本领到手，大人们知道也晚了。恍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湛明也不知道！哥们几个为此可是臭骂了湛明一顿，不管啥，人家恍恍可是帮他挡了两年的掩护，怎么连条后路也不给安排好？
只有湛明知道，林篁那样本是早早设计好的。她要离开北京，而大概再也不会回来。
“怎么会选了这么个地方？”
湛明来这里是调令，无可抗拒的事情。可恍恍为什么也会在这儿？齐磊想不明白，这跑一圈用不上半个小时的小地方，有什么好的。
“大概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男人？”齐磊讶异，恍恍有男朋友么？从来没听说过。
湛明吐了一口气，俊毅的面上闪过一丝疲惫，揉着眉心：“是！她想甩了那个男人，所以才答应和我结婚的。”
“是刚才那个么？”
回想一下刚才那个男人，湛明有些不悦，那么轻易就让恍恍给骗了，能照顾好她么？半天没听到湛明说话，齐磊讶异，趁红绿灯的时候扭头看他。湛明苦笑：“我不知道。”
“不知道？”齐磊简直想抽了：“你们结的这到底是什么婚？”湛明为了拖延时间，想要日后娶余娜方便些，也不想违了湛爷爷的余愿，这才答应；而恍恍，大夥一直以为恍恍在这件事上是只小白兔，结果竟然也是为了一个男人。“想甩什么样的男人这么麻烦？知一声，难道咱们哪个会不管她？”院里那几年的风水挺奇怪的，男孩多女孩少，留在院里长大的更是只有恍恍一个。后来女孩倒是渐渐多了，可这夥子兄弟们却已经大了。
桃花这种东西，林篁碰到过。处理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面对这位莫名其妙的追求者，林篁在发现第二天凌越来校门口等她时，非常严肃的坦白了一件事：“我不会在这里久居，五年的合约到期就会离开。所以凌先生，我们没有相处的必要。”
“那、做个朋友总可以吧？”凌越笑得轻松又愉悦，双手插在裤兜里。不再是西装革履的故意，一身休闲的打扮看上去年轻又适意。
林篁没有回答，这种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
自那后，凌越总是三天两头到学校来堵她，时间表自然有专人提供。面对‘内贼’，林篁的处理态度就是完全漠视，就当不知道凌老师和这朵黑桃花的关系。她的生活依旧平稳，学校家里超市，三点一线。
直到六月初的一天，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面前。
“湛明哥。”
“恍恍。”那一瞬迎风而笑过的俊毅明朗，如千山万水，跨越长河。
湛明在院里的那一堆娃子里，长相并不是最出色的。齐磊最英俊，连碧城最温雅，莫晓东从小就帅得一塌糊涂。比较那三年祸害，湛明的长相绝对只能算是周正。眉有些过于浓，单眼皮的眼睛不算大，又有些狭长。有人说那是丹凤眼，可林篁却觉得有些不象。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同床共枕时，趁着月光她看了很多次他的睡颜。丹凤眼的眼角是往上桃的，可湛明的不是。他的眼就如同清山峻目上鬼斧神工劈开的那条裂线，透出满目精光华烁却又内敛深沉。眼角的平线就那样如水月平江般的开展而去，不挑不落，不升不降。如青山上的白松一样，无论久时回头望去，始终不变的站在那里，而你一眼望去，看到的也永远都是他。
那就是湛明。
石林湛雨气，山月连阳晖。
“这几年一直在这里么？”
湛明记得恍恍喜欢吃辣，便开车带了她到了住处附近的一家川菜馆。地方不大，可是味儿地道。湛明来吃过两次，知道恍恍会喜欢。然后一溜菜点下来，果然还是老几样。毛血旺、回锅肉、水煮牛肉还有麻婆豆腐。一道比一道过瘾！说来两个人在吃上倒是很一致的。
林篁夹了一块麻婆豆腐在嘴里，味道冲得呛进了鼻子。赶紧拿纸巾去捂，引得湛明讶异，而后笑了。甚是无奈的叫过服务员，要了一大份的冰淇淋来。这个解辣是最过劲的。这个恍恍一边爱吃辣，而一边总是怕得不行，辅助菜不是甜羹就是冰淇淋。倒真亏她好胃口受得住。
“嗯！已经呆了三年了。九月就第四年了。”
“第四年？”湛明抬头，看眼前女子温婉秀丽的模样，淡淡的笑容里有一丝的坚定：“我只签了五年的约。”
那就是在z县的日子还有不到两年喽？
湛明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下次打算去哪里？有计划了？”
林篁绽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打算去四川住两年。江南风情是见识过的，蜀道上青山的滋味还想尝尝。”
“那再然后嗯？”湛明的话问得林篁楞住，抬眼看去，假山翠竹的幽雅包厢内，只他们二人。
仿佛五年前亦有过这样的情景！
那时候林篁被突然叫回了家里，告知湛爷爷安排了她和湛明结婚。林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湛明从家里拉了出去。也是一家川菜馆，却比别处精致富丽。大片的磨砂玻璃上雕刻着川蜀风景，穿着旗袍的服务生流动在各片模糊景象之后，大红的灯笼串挂满了整个顶棚。一眼抬头望去，似红尘万丈烟云……而那时，湛明告诉了林篁：“恍恍，我爱的是别人，所以，我不能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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