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点了点头。
谢怀珉又说:“大人,您来之前,我去城里走访过,看到许多吸食过如意膏的人。从他们的症状上来看,吸食历史应超过两年。也就是说,秦国太子监国后,那些膏药才流传到境内……”赶紧咬住嘴巴,可是似乎还是慢了一步。谢怀珉心虚,直冒冷汗。给萧暄写信时畅所欲言成了习惯,见了谁都关不住嘴巴,又不长心眼,真是迟早要坏事的。
男子脸上没有表情,好像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最后那句话。
差不多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才问:“有什么办法戒了那瘾?”
谢怀珉解释说:“这主要靠本身意志力,再辅以一些药来缓和痛苦。只是,身体上的瘾好戒,心理上的瘾却难戒。许多人明明身体已经恢复,可是挨不住心理的渴望,才又去吸食的。”
男子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眸子看着似乎有点眼熟。
谢怀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男子忽然不着边际地问:“谢大夫是哪里人?”
谢怀珉觉得莫名其妙,嘴巴已经主动答道:“是齐国人。”
“哦?”男子轻扬了一下眉,“怎么想到不远万里来离国谋生?”
谢怀珉早就为此准备了一套说词,“受师父影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多见一下世面。”
男子扫了一眼谢怀珉的手。那双手虽然能做家务能切草药,可是白皙而修长,是一双灵活的劳动人民的手,也是一双千金小姐的手。
“谢大夫不想家吗?”
这是上司与下属的深夜谈心节目吗?
谢怀珉虚伪地笑着说:“想啊,不过父母有大哥照料,不用我担心。”
男子露出一个几乎算不上是笑的笑来,“很少有女子能做到像你这样。”
谢怀珉厚着脸皮说:“谢大人夸奖。”
男子喉咙深处终于传出两声笑来。
谢怀珉窘迫地埋下头。
男子语气温和了一些,“你下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谢怀珉不太明白他的语意,但还是立刻站起来行礼道别。这种怪异的地方,还是少待的好。
从侧门出去,外面依旧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士兵,鸦片燃烧后的怪味道还没消散。谢怀珉不舒服地皱着鼻子。
身后大门关上,她仓促地回望,只看到那个男子低头看卷宗的身影。
那个身影同记忆里另外一个遥远时空里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在坚韧中带着孤独和疲倦,同样专注地沐浴在烛光之中,同样总是锁着的眉头,同样总是埋得很深的忧愁。
她仰头看着星光疏落的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阳光灿烂,东风二级。谢怀珉上午没有排班,于是有时间使唤连城把家里的褥子被子枕头大棉衣全部抱了出来,摊在院子里晒晒。
她坐在躺椅里,嗑着瓜子,悠闲地哼着小曲。这次事情闹这么大,听说整个东南地区三省都轰动了,皇帝在朝堂上震怒,边防军官立刻换了一轮,和海关有关的所有部门都来了一个大清洗。
领导班子大清洗,她或许还可以往上升一两级呢。想到这里,谢怀珉得意地笑了。
门上传来敲门声,连城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
谢怀珉咔嚓一声嗑了一颗瓜子,看到走进门来的那个人,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里跳了起来。
“高大人!”
高大人一脸友善慈爱地看着她,“恭喜啊,谢大夫!”
谢怀珉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何喜之有啊?”
“大人已经下了调令。小谢你这次揭发毒药有功,升到京城内医监从事,着青衣。这能不恭喜你吗?快快准备吧,我们下午就动身回京城。”
连城张大嘴巴,谢怀珉更是蒙了。她当然想到自己会升,可是想不到自己会升得这么快,就像坐着直升飞机往上蹿,一步登天也不过如此吧?
谢怀珉感激得泣不成声,心想这就是官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