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康元年四月二十七日晚,满朝文武大臣全部齐集,跪伏于太极前殿,章太后命内官高声朗读皇帝遗诏。
遗诏曰:“朕疾苦弥留,遂至不救,修短有命,夫复何言。但王业艰难,频岁军旅,生民多弊,无忘愧惕。今方隅乃定,俗教未弘,便及大渐,以为遗恨。社稷任重,太子可即君临,王侯将相,善相辅翊,内外协和,勿违朕意!山陵务存俭速。大敛竟,群臣三日一临,公除之制,率依旧典。”
群臣闻诏俱是悲哭出声、泪流满面,而跪在他们当中的我,此刻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了,心不再痛,好像已经彻底麻木。
十三岁的太子伯宗随后即皇帝位于太极前殿,颁旨曰:“上天降祸,大行皇帝奄弃万国,攀号靡及,五内崩殒。朕以寡德,嗣膺宝命,茕茕在疚,惧甚缀旒,方赖宰辅,匡其不逮。可大赦天下。”又诏内外文武,各复其职,远方州郡悉停奔赴。
天渐渐大亮,号哭了整晚的群臣慢慢停止悲泣声,陆续起身开始操办大行皇帝的丧事,我始终呆呆地跪立原地,没有了蒨的我茫然不知所措。
“皇后有口谕,韩将军请接旨!”一双宫靴出现在我眼前,抬头,看到说话的是个内官,我认识,他是沈皇后寝宫的贴身宦者蒋裕,以前他对我甚是恭敬,此时却是一脸的傲慢不屑。
“臣韩子高接旨。”我俯身叩首道。
“皇帝崩逝,外臣韩子高再留宫中诸多不便,着其即日离开皇宫,不得违意拖延。”蒋裕大声对我说,引得旁边其它大臣纷纷侧目。
那边大行皇帝尸骨未寒,这边就急着赶我出宫,沈皇后,你的心肠真是够狠,唉!也不怪她,这十四年来,她的丈夫一直宠爱着我,我占据了男人大部分的夜晚,剩下的,男人还要分给后宫那么些嫔妃,可怜的皇后一年里不知能被皇帝临幸几回,韩子高怎能不遭她的嫉恨?
“臣遵旨!”我平静地叩首道,早就知道我终会有被赶出宫的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起身回到有觉殿,我请内官们找来车马、箱笼,我开始收拾蒨赏给我的东西,男人真是宠爱我啊,平时我的衣物、盔甲、佩刀、金银、器玩,散放在有觉殿各处,并不觉得多,一收起来才发现东西堆得跟小山似的,装了十几个箱笼还没能装完,男人对自己那么省,对我却是挥金如土、毫不吝啬,他该有多爱我啊!
东西实在太多,每一样东西都记载着蒨和我的回忆,我又重新整理一遍,不打算全部带走它们,挑了最喜欢的放进箱笼,然后请内官们帮忙,把整理好的十几个箱笼抬上车。
我骑上雪骥,驾着车辆刚走出寝宫,“韩将军,请等一下!”有人拦住了我的车马,低头一看怎么又是他,蒋裕伸开双臂站在我马前。
“呵呵,好些个东西啊,韩将军全要带出宫吗?”蒋裕皮笑肉不笑地说。
这个身上时不时散发着尿膻气的腐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把我韩子高当贼来看,我不禁恼火,冷冷道:“这些都是皇上赏我的东西,蒋内官是不允许我把它们带出宫吗?”
“若是皇上赏赐,奴才哪敢不让将军带走,只是宫里规矩,凡是宫中的物品进出都必须查验,奴才也是职责所在,将军莫怪。”蒋裕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