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管事,陆家一定要胭脂姑娘吗?”。金妈妈脸上挂着讨好的笑,“胭脂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哪!”
陆管事端详着他戴着金戒指的手指,慢条斯理道:“金妈妈是不同意喽?”
金妈妈脸色沉了下来,“就算是陆家,也不能强买强卖吧。再说,梅兰竹菊四个姑娘都给你们了,难道差这一个?”
“金妈妈是想说陆家强取豪夺?”陆管事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陆管事哪里话?”金妈妈略带不悦,“算了,你给个价钱吧。”
“好说,”陆管事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这些足够了吧。”
金妈妈打开瞧了一眼,笑道:“够了够了,”面上的笑意未消,又扭头吩咐道,“去把胭脂姑娘带过来吧,还有栊月,一并带过来。”
青衣小丫头应了一声,蹦蹦跳跳跑上楼去,推开门便道:“胭脂姑娘,栊月姐姐,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人未至,声先到,“这是叫我们去哪啊?”小丫头看着一只素手掀开了帘子,露出了帘子后的人,一身浅红薄纱裙,一个简简单单的堕马髻,一支普普通通的梅花鎏金簪,一张算不得出众只能算是清秀的脸,却有一双极媚的眼睛,眼波流转间,足以颠倒众生,女子敛眸,收起媚色,便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陆家管事来了,说是要为胭脂姑娘赎身呢,”小丫头满脸的喜气洋洋,“去了陆家可是有福了。”
“陆管事?”胭脂思忖半晌,道,“怕是陆家近日来缺人手吧。”
“是,姑娘一去,也算是福气了,总好过在这儿,”小丫头手脚倒是麻利,帮着栊月收拾衣服,“大户人家的丫鬟,将来配个小厮也是好出路。”
“这倒是实话,只是大户人家是非多,怕是不好熬,”胭脂打开妆奁,将发间钗环取下,又轻轻拭了拭唇,那胭脂色马上淡了几分,“还有哪些姑娘?”
“轻歌、曼舞两位姑娘,还有梅兰竹菊,”小丫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梅兰竹菊四个姐姐都是好姿色……”她声音小了下去,“……陆管事在外头等着呢。”
“栊月,我们走吧。”胭脂拉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果断的离开了。
陆管事一见胭脂,小眼睛一亮,“胭脂姑娘果真名不虚传。”
胭脂道:“陆管事过奖了。”说罢,福了福身子,便同栊月上了马车。
马车中坐着几个少女,虽都是不红的清倌,却均是姿容姣好,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也多是艳色,胭脂吩咐道:“将我那几件素色褂子拿出来吧,”又对几个少女道,“咱们这样去,许是不太好,毕竟陆家是高门大户。”
有兰看了看自己桃红色的襦裙,笑道:“是不大好,多谢胭脂姑娘的美意了。”
“几位姐姐不用客气,叫我胭脂就好,”胭脂取过一件鸦青色的褂子披在身上,“以后便都是一个府上的丫头了,我们几个打一处来,相互扶持也好。”
轻歌道:“只是这陆府买丫头怎会跑到春熙楼,应该去找牙婆啊。”
“还指名要胭脂妹妹,许是我们都沾了妹妹的福。”有菊才将衣带系好,胭脂便道:“姐姐说笑了,我猜应是陆府平素来往的客人多些,春熙楼的姑娘标致些,也不至于失了陆府面子。”
“妹妹,你是不知,方才金妈**脸色极差呢。”有竹想起这事,还不住轻笑,胭脂敛了笑意,低眉不语。
很快,马车便到了陆府,胭脂下了车,抬头只见一个朱红色的小门,门上并无牌匾,看来是陆家的偏门了,胭脂心中想着,便跟随着陆管事进了门。
几人被带到了一个大园子里,早有人等在那里,陆管事向着一个身穿石榴红撒花长裙的女子谄媚笑道:“大少夫人,人都带来了。”
钱蓉放下茶杯,细长的眼睛微微一挑,懒道:“哪个是胭脂?”
胭脂上前一步,行礼道:“正是小女子。”钱蓉微讶,但很快笑道:“果真是个标志的人儿,怨不得四弟——”
“嫂子,”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胭脂看去,只见这男子凤眼微挑,唇似点朱,面若敷粉,端的是风流俊俏。
钱蓉掩唇一笑,道:“这是我四弟陆玉澜,二姑女乃女乃最是宠他——”
“咳咳,”陆玉澜再次打断她,“嫂子,您就少说两句,我还等着带胭脂姑娘回去哪,”陆玉澜转向胭脂,“胭脂姑娘,我房中正巧缺一个一等大丫头,不知……”
“我既然来了,自然听从主子的,”胭脂敛眉道,“只是我与栊月情同姐妹……”
钱蓉看了看陆玉澜,笑道:“我就代四弟答应了,只不过她只能是个三等的粗使丫头。”
栊月一听这话,抑制不住欣喜,行礼道:“多谢大少夫人。”
陆玉澜道:“嫂子,我这就回去安排一下,就不打扰您了。”说着便向钱蓉行了一礼,这才带着胭脂和栊月并一个青衣小厮走了。
行走间,见到许多丫鬟婆子家丁小厮,好不热闹,约模走了三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一处小院前,上书“清欢阁”三个大字,进去只见小桥流水,奇花异石,分外清幽雅致,走过一条石子小径,又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下,便到了正厅,屋中满是浓重的檀香味道,陆玉澜对小厮道:“去将翡翠、珍珠、玲儿叫来。”
胭脂看着陆玉澜,笑道:“指名要我的,是四公子吧。”
陆玉澜笑笑,算是承认,继而又道:“胭脂今后不用叫我四公子的,唤我玉澜便可。”
“你们大户人家规矩多,怎么到你这儿就如此随意,”胭脂打量着正厅,着实惊讶了一下,黄梨木的雕花家具流转着岁月的气息,香炉中袅袅升起淡蓝色的薄烟,对肩的胖肚青瓷瓶放于门两侧,“还要谢你赎我出来。”
陆玉澜看着眼前上青下红的少女,心下觉得好笑,面上便满是笑意,道:“你的丫头,只挂个三等丫头的名,不用叫她做粗活。”
“四公子。”
胭脂正要回到,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胭脂偏头一看,三个少女站在门外,一个约模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着淡粉撒花长裙,一双同色绣鞋,发间缀满珍珠,模样倒也乖巧,另外二人中年纪较小的那个身着淡青色软烟罗裙,娇俏动人,余下一个只穿了条蓝色粗棉布裙,模样也甚是普通。
“玲儿,从今儿个起你就不用在清欢阁当差了,前几日十三爷向我要个二等丫头,你就去吧。”
粗布棉裙的丫头眼睛一亮,忙道:“多谢四公子。”叩了头后,才一脸欣喜的退出了。
陆玉澜道:“珍珠,翡翠,这是新来的丫头,唤做胭脂,那个是栊月,以后就替了玲儿的位置,不过拣些轻巧的活儿给她做就是了。”
胭脂笑道:“二位姐姐好,小妹初来乍到,不懂的地方,还请姐姐们多担待些。”
栊月在一旁应和道:“是啊,还要麻烦姐姐多担待了,什么活儿我都做得。”
身着碧色软烟罗裙的翡翠道:“其他的主子们呀,少不得耍脾气,陆府里就数四公子最随和,体贴下人,你们也不用担心。”
珍珠责备道:“你这小蹄子,总管不住嘴,今天也就是胭脂妹妹是自个儿人,换了别人,虽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总不会叫你好过的。”
翡翠吐了吐舌头,胭脂对他好感大增,二人本就是差不多的年纪,很快便熟悉了。
待玲儿走了后,珍珠便向陆玉澜道:“公子,胭脂妹妹和栊月妹妹住在东厢房如何?”
“不必问我,”陆玉澜笑道,“你说的,自然是好的,你来安排她们吧。”说着,便走出了房,珍珠笑笑,对翡翠道:“你吩咐厨房做些羹汤吧,再加些点心。”
“你们跟我去管事那里,领些衣服,正巧清欢阁也缺些布匹。”话毕,珍珠便扭了头,直向屋外走去,胭脂和栊月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行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陈管事这里,陈管事颇有些能力,很受姑女乃女乃的赏识,所以平日对一些少爷小姐也有些架子,但是对这清欢阁的人却是万万不敢摆架子,姑女乃女乃膝下无子,向来是将陆玉澜当成孙子来疼爱,谁不知姑女乃女乃最喜欢的就是陆玉澜?
陈管事见了珍珠,认出这是陆玉澜身边的大丫头,笑道:“珍珠姑娘,四公子院子里可是缺什么了?”
“前一阵子碧玉被调到别处,今儿个新来了个大丫头,唤作胭脂的,你给她支些绸缎棉布的,公子少不了你的银子,”珍珠在说这话时,隐隐带了些厌恶之感,胭脂细细打量了陈管事一番,只见这人面目慈和,也并未有让人厌恶之处,正疑惑着,只听珍珠又道,“还有栊月姑娘,三等丫头,式样什么的按规矩来,料子要好。”
“我这就吩咐下去,可还是缺些什么?”陈管事看着珍珠,脸上并无讨巧谄媚,也没有厌恶之色,倒叫胭脂的疑惑更深了几分。
珍珠笑道:“这倒也没什么的,尽快做好就是了,陈管事,我们还有别的事,这就走了。”说完,不等陈管事回答,转身便走,三人又回到了清欢阁,珍珠将她们领到东厢房前,便止了步,笑道,“你们二人以后便住着东厢房吧,也还算宽敞,以后吃穿用度什么的缺了就和我说,现在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待会吃食送来了你们用就是了。”
待珍珠离开后,胭脂才开始打量这东厢房,很是宽敞,桌椅板凳虽没有正厅的华美,却也结实耐用,雕花也十分精细,窗子上糊着浅碧色的窗纱,正好能看到屋外的石子小径和假山,掀了帘子后是寝室,干净简洁,二人收拾一番,用过膳,便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