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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越发得冷了,入目皆是凋敝得只剩下枯枝败梗的冬树,在凛冽的寒风中咧咧作响。唐纤纤猫一般快速踢着步子进了屋,一股脑钻了帘子,进到内屋去。一双绣花鞋已经被她踢下,此刻,她已然钻到炕上去,扯了被子捂着,整个小板身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看样子,实在是冷极了。
唐纤纤自小便有畏寒的毛病,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天气不是太冷,令她一直忽略了这个毛病。但如今,天气一下子转冷,令她多少不适应。刚在学堂里夫子让念书,她也只是咿咿呀呀应付了事,心头只想着能快些放学,她也好早些窝进被窝。
紫嫣把帘子一收,端了杯热茶进屋。唐纤纤眼睛咕噜盯着热茶,移都移不开。
紫嫣轻笑,将热茶奉上,见这唐纤纤被冻得面白如纸,小鼻头红通通,她多少有些不忍。斟酌了半会儿,她一边从唐纤纤手里接过空茶盏,一边诺诺说着:“小姐,要不,这学咱们不去上了?”每次瞧着唐纤纤去了学堂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最后才能回屋子,她就心疼不已。
唐纤纤因着喝了热茶,脸色稍稍有了丝红晕。听紫嫣这般说,她虎着脸,不容商量道:“这事儿不成,其他少爷小姐也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见他们说个不字。”当初上学堂是她提的,这下说不去,不是自己打自己脸?这样的事儿,唐纤纤可干不出来。
紫嫣见小姐不听劝,也就没再劝下去了。只是一张脸屛着,没有了一丝笑意。
唐纤纤指了紫嫣手里的茶杯,用着央求的口吻朝紫嫣说道:“好紫嫣,就别再为这事儿愁了,你小姐我还想喝茶,再去取一杯来吧。”
僵着脸的紫嫣最终被唐纤纤这句话给逗乐了,她捧着茶杯转身朝外屋而去。半会儿,又小心翼翼捧了茶进来,见这会儿唐纤纤又将给二少爷成亲送的绣品捧在手心里,她又有些不悦了。老气横秋说着唐纤纤,“小姐,您这手都红肿成这模样了,还管甚刺绣的活儿。要不就交给下人去做吧,如若不嫌弃紫嫣,紫嫣也是可以代劳的!”
唐纤纤不依,却是放下绣品,从紫嫣手里接过茶盏,摇着头说道:“妹妹给哥哥的东西,怎可以假人于手?”说完话,她又低下头去,轻轻啜了一口,有些烫嘴。于是她又将茶盏握于手心,轻轻吹着。瞧着那些漂浮在上面的茶叶,向着一个方向靠去,她嘴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低首,又轻轻吸了口,还是有些烫。她索性不吹弄了,捧于手心,让茶盏里的热水透出的热气顺着手心,一直传到心里头去。
这些日子因着天气的骤变,整个药圃里还没被剪裁的草药被整得七零八落,有的甚至根部就已经死掉了。唐纤纤吩咐人将药草全部除去,将还有药性的梗留下,一些完全枯萎了的,她就让人将其埋入药圃之中,等它在泥土里烂掉,这样来年春天的时候,这泥土比今年的肥力要丰厚些。
由此,整个药圃更是荒芜一片。冬日里,唐纤纤除了每日必要的去学堂、给祖母请安之外,她甚少出门,整天窝在自己闺房里面刺绣,也因着她连续几个月的用功,这幅刺绣终于在唐府大房二少爷成亲前夕绣好。是以,她才如释重负,这日子上总算是赶上了。
去给唐季显送贺礼之时,是下面几个姊妹一同前去的。临了门,一行人正好撞见从里出来的唐月。自那日她被关进柴房之后,果然收敛许多。这会儿见了唐纤纤也没有对她嘲讽相讥,唐纤纤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低低朝她颔首。唐月面无表情地与她们擦肩而过,甚话头都没有留下。
唐纤纤早已习惯唐月这般模样,自她打柴房出来,对她就是这副爱理不理模样。似乎不再嘲讽她,但是也并没有跟她示好,平日里见了也是熟视无睹,连个招呼也没有。除了在祖母那里遇上,还表面做些样子。唐纤纤本就不喜唐月,如今跟她这般划清界限倒是她所想要的。定了定神。她随着众人一块儿进了唐季显的院子。
唐府小姐一般是跟着夫人姨娘住在一处,这少爷却是独立出来的。唐季显的院子坐落于整个唐府的东边儿,这里草木苍翠、流水潺潺,诗情画意一般的地方,最适合养性。但是在这里住的主子性子显然还没有养好。
见这只是一大群庶女临门,他脸上已经挂起显而易见的不耐神色。见唐纤纤也在其列,因着这女子对他还算是有些恩情,唐季显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顿顿道:“谢谢各位妹妹能在二哥大婚前夕送来这些贺礼,二哥不甚感激。”
年纪稍大些的自然也是听出唐二哥不耐之意的,只是年岁小的却并没有这样的领悟。拉着唐季显问东问西,拉着他打趣儿。唐季显最开始还马马虎虎敷衍上几句,最后见几个丫头片子越说越离谱,他的耐性总算被磨光,只好托说自己约了好友出府,这样闪了人。
几个年纪小些的小姐丝毫没有觉察到唐季显神色的变化,只当他是真的去见友人,只好随了姐妹怏怏出了院。
唐纤纤深深望了一眼自己历经好几个月的心血才绣好的画,堆在一堆包装精美的礼物之中,她的心头说不出是何滋味,总觉有些添堵。到底是自己几个月亲手绣出来的,可是送来了,别人却并不瞧一眼。唐纤纤收了眼,默默跟着众人离开,然后各自朝自己院子回去。
唐季显成亲的日子很快到来。据说那天去迎亲的队伍在街道上排起了长龙,那整整五十口沉甸甸的箱子打得头阵,引得街头看热闹之人经不住啧啧称羡、夸声赞叹。新郎官骑着马行在前头,带着金丝线做成的礼帽,身罩大红色上好缎子,整个人被衬得英姿绰绰,俊逸无双。新娘子的花轿在后面紧紧随着。身后又是一长串人,分作两列不缓不急地跟在后面,可见其排场。
后院里,唐心唐薇渣闹着要去前院瞧瞧,却是被人拉住。几位小姐暗自恼了一会儿,过会儿又听见前院响起一长串鞭炮声音,想来那新媳已经被接到府里了。几个小姐更是按捺不住,个个探了脑袋朝前院望去,只可惜角阕深深,时下又是万物复苏之际,只瞧杨柳依依,花红柳绿一片,众人泄气,总想寻了空子去前院瞧瞧那热闹劲儿。
不知何时起,天色渐变,一声春雷乍响,小雨霏霏,将院前院后抹上了一层珍珠粉似的小水珠。前院的热闹劲儿也渐渐变浅,依稀散场。唐纤纤本就是来凑个热闹,倒也不是那般心急地想去瞧前院的热闹景象。反正这样的场面,自己前世也见过一些,如今倒也并不上心。这会儿见下了雨,唐府众姐儿也没了个闹处,皆是去了膳厅,等着入席。
席间,也分了里桌跟外桌,里桌是夫人和姑娘呆的地方,外桌则是老爷少爷们高谈阔论的地方。众姐妹归了座,这才觉察到一大早不见人影的唐月却是跟着箫氏一同招呼着那些夫人小姐,言笑晏晏,举止得体。唐纤纤凝眉,这唐月如今也要十三岁了,定亲甚的也不算早了。箫氏将她带出来给那些夫人小姐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唐月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陪着那些夫人小姐说笑着倒也没觉得有多拘谨,这倒令那些夫人更觉此女爽快,且又有大家闺秀的温婉了。其间,夫人们不禁多朝唐月瞧了几眼。
唐纤纤幽幽一叹,她此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好。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每次,都向她痛斥着唐月的无情和残忍。可是如今,她跟她的命运再也不会如前世一般相缠,除却名义上的姐妹关系,她们之间已经是没有多少关系的了。若如今,她再苦苦想缠,在别人眼里倒是她的不是了。可是瞧着唐月那张洋溢着快乐的脸庞,唐纤纤的心头总是堵着一根刺,隐隐地难受。就这样放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唐纤纤多少有些意难平。
夜幕渐渐降临,早春里,夜也黑地快,一会儿功夫,天色就已经黑将下来。唐府里却是灯光明媚,恍若白昼。其间高堂满座、喧哗热闹,完全将夜的宁静埋没下去。在这衣香鬓影里,唐纤纤越发觉得自己是被排斥在外的。自己冲不进她们的世界,只能在角落里看着她们嬉戏欢闹,自己则好似看热闹的人。
热闹散场,那些夫人小姐们也终于告了辞,鱼贯从门前穿过,丫鬟在一旁挑了灯,随了自家主子而去。人散场,人声也冷了起来。唐府小姐们也寻了伴散去,折腾一整天,但是连着那新嫂嫂长得个甚样都不清楚,姐妹失望无比。看来,只得等到明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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