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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将近戌时了,月望还是没有回蓉华院用晚膳,月旃氏便领了周妈妈和紫云紫烟带了几样饭菜和醒酒的汤药去了外书房。月望仍旧躺在东侧间臣榻上歇着,画兰、画梅两人守在旁边,屋子里依旧弥漫着一大股酒气。见月旃氏进来,画兰、画梅两人连忙行礼,月旃氏却向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月望身边。
“怎么就喝成了这个样子?”月旃氏低声叹息着,脸上也仿佛是无比心疼的表情。她让紫云、紫烟去打了热水过来,亲手绞了布巾给月望擦脸。
月望被突如其来的温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月旃氏便咕哝了一声:“是你啊!”
“吵醒老爷了?”月旃氏温婉一笑,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她娇嗔地说道,“瞧老爷您这一身的酒气,既然喝醉了就该回蓉华院让妾身服侍您,怎么说也不至于让您连身衣服都不换就睡下了,莫不是老爷怕妾身又啰嗦您不成?”
“哪能呢?”月望睡了一下午,酒已经醒了一大半,只是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答话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热情了。
月旃氏便吩咐紫云、紫烟端来了解酒汤,自己亲自把月望扶了起来,说道,“老爷喝些吧,这味道虽然不好,喝下去总归是能舒服些。”
月望点了点头,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了下去,月旃氏便又殷勤地递上水让他漱口,又说道:“老爷晚膳也没有回去用,妾身怕老爷饿着,特意给老爷带了几样清淡的小菜来,老爷用些再休息吧。”
白天光顾着喝酒并没有吃下多少东西,月望月复也有几分饥饿了,便点了点头道:“正好也有些饿了,你用过了没有?”
“妾身用过了。”月旃氏便专心地服侍着月望用膳。
没多久月望吃了个半饱,开始有了聊天的兴致:“这次扩府的事前前后后都是你在操心,辛苦你了,接下来又要操办过年的事情,等过了年之后就把事情暂时放下好好歇一歇吧!”
“哪有老爷说的那么容易?”月旃氏笑道,“虽然新添的院子都建好了,可也不能建好了就摆在那里空吧?得添些适用家什器物,再安排些人手过去管着,花园里看着是建好了,其实也只是临时弄好了梅园来充充场面罢了,别的地方且还要人打理呢,妾身打算明年采买一批花树回来把园子好好倒饬一下,有什么鸳鸯、仙鹤之类的,咱也买些回来养着。以后等老爷有空时,妾身就陪您到园子里去走走,春天在百香园里赏牡丹、玉兰,夏天在水榭钓鱼、赏荷,秋天浣花溪那边种成片的海棠,冬天咱们就在梅园里煮雪烹茶,您说好不好?”
月望想到秦总管拿来向他请款的单子上那大笔的银钱便有些心惊,说道:“我且要到告老之时方才有那样的闲暇呢,再说,这次扩府的花费不小,若是太过奢侈铺张,恐怕会引起言官的注意。”
“瞧老爷说的,我不也是看咱家宅子几十年都没动过了,所以才想着理一理吗?就算铺张些,花的钱也都是从月家的正常出息中来的,就算是有御史告到皇上面前,那也是说得清楚的。”月旃氏笑道,“再说了,园子都建了,还差这几株花树的钱吗?”。
这倒也是,不管怎么说,些许的装饰总不会耗过建园子的钱就是了。月望心里暗暗算了一下月家的财产,和这次所费的银两,觉得尚可接受,便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去外头倒水的紫云走了回来,悄悄地向月旃氏打了个手势,月旃氏不动声色,继续给月望布菜。不久,一名小厮走了进来,说道:“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回大太太的话,宝庆行的工头来讨要工钱了。”
“怎么这么时候来讨要工钱?”月望皱起眉头。
月旃氏笑着说道:“宝庆行掌柜派人来跟我说过了,说是最近有些周转不灵,想提前领几天工钱,我怕活计有什么不到之处,便让他们过了今日再来领,想必是真急着用钱吧!”
周妈妈便笑着说道:“可这也不必找到大太太跟前来呀,找秦总管不就是了吗?”。
“是呀!”月旃氏便问那小厮,说道,“怎么回事?”
那小厮说道:“原本是那秦总管那边去取的,可秦总管说钱已经付过了,而来取钱的工头却说并没有收到,所以就……”那小厮为难地看了月旃氏一眼,“就闹了起来,秦总管让小的来问一声,是不是大太太让那位蒋工头来领钱的。”
“这我却未指定由谁来领钱,自然是由商行掌柜指派了。”月旃氏说道。
月望便皱起了眉头,说道:“秦总管怎么办事的,难道他就不会看看没有商行的证明吗?”。
“有。”那小厮说道,“可秦总管说,他这边的钱是大少爷亲自领去付给宝庆商行的,现在宝庆行的又说没收到钱,所以这事还得请大太太出面才行。”
“找大太太做什么?难道大太太能变出钱来?”月望立即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就不知道去找大少爷问问情形?”
“大少爷半个时辰前出府去了!”小厮说道。
月望只觉得火一阵一阵地往头上冒,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然后不报希望地说道:“知不知道大少爷这大半夜的往哪里去了?”
小厮摇了摇头,说道:“小的不知道,秦总管已经派人去找了。”
月望站起来就往外走,月旃氏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大门的门厅处,秦总管正与那个工头吵嚷着什么,秦总管一再待这边弄清楚了再付钱,那人却坚持要不到钱无法向掌柜的交待。周妈妈便走过去喝道:“你是什么人就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把你们掌柜的叫来看他敢不敢在这里说个‘不’字?堂堂工部尚书在此,难道还会赖你的银钱吗?”。
那工头被周妈妈这气势吓到,嚅嗫了几句便蔫了下去。
月望便向秦总管问道:“可找着大少爷的下落了?”
“没有具体的地点,不过,已经确定是往西大街那边去了。”秦总管说道。
月华拿着那么一大笔钱到西大街去做什么?月望一时也只能想起传说中那边让人一掷千金的凤凰楼,不由得沉了脸色,说道:“我不是说过,大少爷提取大宗的银钱或者做什么重大决定都必须通过我的吗?”。
“当时老爷您在休息,小的也不敢惊扰。再说,付钱给宝庆行的事情是大太太一早交待下来的,大少爷只说他跟宝庆行少掌柜跟他相熟,而宝庆行少掌柜怕伙计不可靠,所以亲自过来找到大少爷头上,还拿着宝庆行少掌柜亲立的收条。”秦总管说着拿出了那张盖了印章的收条出来,“此事合乎规矩,而大少爷又有对牌在手上,小的也没法阻拦呀!”
那工头便梗着脖子说道:“我们商行从来都是用大掌柜的印,这印我却认不得,况且我从来没听说我们少掌柜的跟月大公子来往过。”一副拿不到钱就不走的样子。
月望虽然是工部尚书,可若是为了银钱跟这种市井小人计较,不仅丢了月家的脸面,他而难免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沉,一边不相信月华会胆大到贪了家里这一大笔的银钱,一边暗悔自己为何要把对牌留在月华那里。
“要不,把永辉堂的人找来问问?”月旃氏说道。
这也好过站在这里干等着,月望便点了点头,秦总管连忙派人去把留在永辉堂的人一个不剩地都叫了过来,绿萍、晴雨等丫鬟都是面面相觑,只有银环一直低低地垂着脑袋。一群人全跪在院子里,月望便问道:“你们可知道大少爷去哪里了?”
绿萍几个都声称不知道,月望便加重了语气威胁了几句,将一干丫鬟婆子吓得连连磕头,但还是都说不知道。直到秦总管建议用刑时,银环才怯怯地说道:“回、回老爷的话,奴婢知道大少爷做什么去了。”
“快说!”月望连忙喝道。
银环却是抬起头看了月旃氏一眼,才磕磕巴巴地又把月华与玉蟾在梅园中的所说的话说了一遍,又说道:“奴婢听到了这些话,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又怕说出来了反倒牵连了整个月家,所以不敢声张,而且,奴婢只听说了个‘老地方’,却不知道大少爷究竟是去了哪里……”说着,银环便嘤嘤地哭了起来。
月望对此也是惊讶万分,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整个院子也是静默一片,只听见银环的哭声在黑夜里显得特别哀切。
这时,外头有个护院打扮的男子匆匆地走了过来,向月望、月旃氏行了礼,然后说道:“总管,大少爷找到了,就在西大街一家叫南北楼的地方。”
月望这时候却又希望月华没被找到了。月旃氏见望一脸紧绷,便向周妈妈使了个眼色。
周妈妈会意地上前打了银环一个巴掌,说道:“放肆!大少爷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分明是你自己没听清楚就敢到老爷面前来胡说八道!”
银环白皙的脸立即高高地肿了起来,她连连磕头,说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乱说了!”
月望却已经顾不得这些琐事,沉吟了半晌,向秦总管说道:“立即准备车马,我现在就要去那家南北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