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金色阳光在树叶的斑驳间露出蜂巢一样的六边形金色光片,在明明灭灭此起彼落。仿佛天空顿时都变得甜美起来,地上的人们纷纷仰起头,微笑地张开嘴,只为了等待这奇妙的金色蜜糖可以随时从阳光中掉下来。
高耸入云的的古树绿影在碧空中旋转起来,像一群隐居的魔法幽灵,挥舞起手中的木杖,向贪婪的人群中传播着诡异的毒瘴和雾气。洁白的裙摆在风中摇曳,在树林间如一朵瑟瑟发抖的百合花,默默地绽放。狐尾般蓬松柔软的巨大褶皱裙摆缓缓地合上落下,宛若将空气中的甜美芬芳也收纳进百合金黄色麦穗般的花蕊中。
我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对面的刘恋冰。刘恋冰正弯着腰,将双手支撑在膝盖上,抬起头歪着脑袋,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流下来,仿佛身后假山上流下的泉水般清冽。我们两人虽相隔一段距离,但手始终没有松开对方。张开的双臂像古树森林中搭建的小桥,瘦小却坚固无比。
泉水溪澈的声音让我们忘记了那短暂的时光,森林中难以计数的洁白色大理石雕像群落仿佛将我们脸上的微笑镌刻。我们穿梭漫步在每一处森林的角落,角落里开满了遍野不知名的小花。他为我讲述起了这里面的每一个雕像的作者和典故,唯独除了一那尊最美丽的雕像。
那尊雕像就像一位女神般,伫立在雕像群落的最中央。不论多么茂密的树丛遮挡,都难以掩盖她洁白动人的光华。参天的百年古树甚至为她留让出太阳的光芒缝隙,银色淡雅的月光永远在夜幕落下时,把柔曼的轻纱披覆她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第一眼见到她,我也会对这尊陌生的大理石雕像,心生出一股莫名的偏爱之情。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尊美丽的雕像竟然被人禁锢上了双脚,两条沉重的锁链将雕像的底座牢牢地缠绕束缚住,锁链两端的两只大锁结结实实地扣在两只巨大破旧的青铜貔貅的两爪之下。这尊雕像的正前方还伫立着一鼎巨大的香炉,香炉里的香刚刚熄灭,空气中还弥散着浓郁的烟火气。我心中无比好奇,却无人为我解开这个谜底。
地面上缭绕勾魂的香雾蔓延升腾,渐渐地升至高处的树木林叶之端,它们似乎也被这暖风中的气息迷倒熏醉,轻盈地一片片从天空中慢慢落下。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已经并肩坐在了假山上,整整一个下午那么久。
我拄着下巴,疲惫安静地环视着这片树林。刘恋冰默默地点燃一根香烟开始抽。
“你没看见那边的牌子麽?”我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烟,在一块石头边蹲下,把烟灭掉了。刘恋冰看着我也不理睬,拿出打火机一手挡住风马上又点了一根。
“你!”
“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来。”刘恋冰合上打火机,深深地吸了一口,用食指拇指捏住烟,表情瞬间冰冷。说完便翻身上到假山上的一个山洞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格子衬衫抛给我。
“不用了,谢谢!”我把衬衫放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转身就要走。
“不管你走到哪儿,只要你敢再起那个念头,我就一直跟着你。刘恋冰站在假山高处,看着我的背影冷冷说道。
“你以为我要寻死?”天呐,不是大家都这么以为吧,我只是想站在楼顶上大骂姓赵的某人一顿。
“这是第二次,我不希望救你第三次。”刘恋冰从假山上跳下来道。
“你这人是数学不及格还是脑筋坏掉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之前我也没有见过你,今天是我心情不好,我只想在楼顶上站一下,就这么简单。拜托你不要以为拉了我一把,我就会感激你,随便你怎么乱说都可以!而且如果我真的想自杀,死一次就够了,又有哪个傻蛋会自杀三次啊!”真真!你怎么可以说谎呢,你明明在生日舞会那晚见过他啊,你们还在一起跳舞呢,为什么不承认呢?怕他认出来吗?完了,怎么心跳的这么厉害糟糕,我的脸怎么这么烫!
“好吧,既然你不想承认,随便你吧。电话!”刘恋冰从兜里拿出手机说道。
“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嘴硬道。
“喂!把赵宏羽的电话号码给我发过来,我”刘恋冰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威胁我道。
“134784407”我赶忙按住刘恋冰的手,猛地把手机挂断。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把手又迅速地松开。刘恋冰拿起电话开始把我的手机号码记录下来。
“你认识我男朋友?”我小声问道。
“我不认为那是件荣幸的事”刘恋冰合上手机冷冷道。
“就因为他抢了你的女朋友?”我红着脸低下头,坐在石头上。双手把裙子上的皱褶揪得越来越密集。问完这句话我便觉得后悔了,说点什么不好,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不是我女朋友。”刘恋冰回答的干净利落,说完便把嘴唇紧紧地闭上了。随即将吸完的烟头扔进了泉水里。对面的琴房里这时传来了优美的钢琴声,是一首动听的爱的罗曼史。之前我只是听过吉他版本的演奏,却从来不知道钢琴也可以弹奏的这么好听。我的心情莫名地好转起来,目光憧憬地朝对面的琴房望去,眼睛慢慢地阖上。短小的萝莉般的手指在石头上不停地弹动,耳朵耐心地聆听着
乐曲声中渐渐的加入了铅笔摩擦画纸的声音,和用嘴吹去橡皮茬的细小呼吸。却不知一双忧郁的眼睛正盯着我头顶簪发的那根刻着歪歪扭扭英文字母“ZZ”的2B铅笔发呆。
“又是一小2B”他冰冷的声音中难得有那么一丝笑意。
“你的铅笔和我的”我十分扫兴地睁开眼睛瞪他,刚要开口回骂他打扰了我的钢琴之梦,突然注意到了他左手中的铅笔,就要上手去抢。
“别动!”刘恋冰迅速地转过画板不给我看,随即又抬头细细地看了我一眼。
“啊?你在画我啊”我的脸上突然露出孩子一样的惊喜。
“是啊!”刘恋冰低下头继续作画。
“不是吧?你用左手画画这么厉害!”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的左手。
“我是左撇手,当然用左手画。右手就不行了。”刘恋冰笑着回答,他的心情一瞬间似乎也好了许多。
“呃那我们聊点什么吧,你这么画多没意思。”我提议道。
“好啊。”刘恋冰居然也爽快地答应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雕像?”我问道。
“这些是上届毕业生的参展作品,因为过了展览时间为了不影响新生报到就移到这里了。”刘恋冰答道。
“那你是不是认得那个叫叶子的女鬼啊?”我渐渐开始引入正题。
“女鬼?叶子?”刘恋冰奇怪道。
“就是那个头发长长的,眼睛黑漆漆的,像亡灵一样的女孩子。”我忐忑道。
“你说潘孟烨啊?”刘恋冰问道。
“她是不是女”鬼字还没出口,刘恋冰已经开口回答了,只是这个回答令我大感意外,是我怎么想也不会料想到的。
“是,她看不见。”刘恋冰肯定道。
“对不起哦。”我惊讶自责地压低了声音。
“没关系,她人很好。”刘恋冰安慰我道。
“那她是”
“她是潘珏瘦的孙女。”
“中国雕塑第一人的潘珏瘦?”我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对!我很佩服他,他的孙女也很不起。起初我也以为潘孟烨只是靠关系进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只有系里的几个老师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对外她从不曾对人提起。是个行事非常低调的人。”刘恋冰说起她时脸上毫不掩饰对她的钦佩。
“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怕她呢?”我想起那些见过潘孟烨就躲闪开的同学们的目光,就觉得非常的古怪。
“这个大概是女生们彼此的妒忌陷害吧。我也不清楚,也许潘孟烨真的是一个奇特的女孩子呢?我有种感觉,她能够感知一些常人无法感知的事物。”刘恋冰一边画一边回答说。而他的这个答案我也十分的赞同。
“可是我听说过三个女孩”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继续追问他道。
“吃骨灰的女孩?”刘恋冰开始笑了起来。
“嗯。”我点点头。
“是音乐系的人,六年前因为吸毒死在寝室里了。”刘恋冰说道。
“吸毒?”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大剂量的注射,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学校因为怕影响不好花了不少银子低调地处理了。其实也不是三个女孩,只有一个。因为她平时跟同学的关系不太好,关于她的不好的流言就传开了,六年多这是我听过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了。”
“那那个小胖子呢,在厕所里的那个。”
“也是音乐系的,自己把自己锁在厕所里,结果节食减肥引起了厌食症晕倒了,到中午放学上厕所的人太多才被人撞门发现。”
“那那只芭蕾舞鞋子呢?”我还是不死心,一心想要问个明白。
“她这件事有一半是真的,是个音乐系的才女。”
“三个不相干的人,而且还都是音乐系的?”我觉得后背有些凉嗖嗖的,但是好奇心偏偏驱使我不能够停下来。
“就在演出的前一天晚上,那个才女被校园里酒驾的官二代撞倒了,双腿截肢,那小子家里赔了100W。然后把女孩劝退了。”刘恋冰淡淡地说道。
“这么说一件真的也没有?”我有些失落道。
“也不是一件没有。”
“那到底哪件是真的啊?”我充满求知欲地问道。
“下周一你就知道了。回去再看。”刘恋冰充满魅力的一笑,把衬衫披到我的身上,把画好的画纸卷好了递给我。
“周一见。”我轻轻地接过画回头向他道谢。
“周一见。”刘恋冰轻轻地向我微笑着摆手。
我慢慢地转身从那尊美丽洁白的大理石“女神”雕像前离开,微笑着呼吸享受着古树森林中扑鼻而来的馥郁甜美的木叶芳香,脚步也仿佛轻快地快要飞起来。殊不知,身后的那尊大理石“女神”雕像突然复活苏醒般地睁大了眼睛,目光随着我的背影慢慢移动,一直跟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渐渐从树林里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