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图书馆的一间阅读室的书架上无意中拿起了一本画册。画册的封面上写着六个绿色醒目的大字:中国玉雕大师。而我随手翻开的那一页上,居然是我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羊脂白玉观音吊坠一模一样的图片放大照片。我惊讶地解开吊坠绳从脖子上摘下来,对比着画册上面的照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论是正面,背面,高度,厚度,两者之间果真没有丝毫的差别。
这枚羊脂白玉观音吊坠是女乃女乃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珍惜爱护的,我虽知道它价值不菲,但怎么也不会料想到居然价值连城到这个地步,而且是出自一位中国著名玉雕大师的手艺。我兴奋不已,又继续往后翻页,更加令人称奇的事发生了。就在这张观音吊坠照片的背面一页上,赫然的是一张跟潘孟烨脖子上的那件古怪狰狞吊坠惊人相似的吊坠照片。照片的下方还有详细的注解:
19年,白玉《罗刹鬼王》,白玉《净瓶观音》分获神工奖金奖、银奖。作者:潘晓松,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囊括神工奖金银双项的玉雕大师。苏州玉雕技艺的领军人物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之一,他的作品形神兼备,精美绝伦,被海内外许多玉器收藏家收藏。他在继承苏州传统玉雕技艺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广泛吸收了西方雕塑技法、布局,强调国画底蕴、文化底蕴。并最终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的作品以情代意,出古入今,将艺术之工巧与美玉之天成融为一体,风格空明淡远,颇具诗画意境。
其中这件净瓶观音,堪称他众多观音作品中的巅峰之作,而另一件罗刹鬼王,却一改他往日的风格,是他玉雕生涯中罕见的也是唯一的鬼怪类作品。两件吊坠作品也十分巧合地出自同一块顶级稀有的羊脂白玉料,共同雕刻并且共同完成,直到最后的一刻两件作品才完美地实现“分体”,堪称玉雕界中的一个“神话”。
潘晓松!潘孟烨!我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好奇,匆忙地合上画册,又继续回到书架前一本本地寻找起线索来。
老旧的一幢豪宅里,潘孟烨换好了一身干净素雅的衣裳,穿着一双黑亮的皮鞋,闭着腿静静地端坐在一层楼下的沙发上。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丫头颤颤巍巍地给潘孟烨递上了一杯热茶。潘孟烨轻轻地掐了下女孩的小脸,冲她笑了笑,便听到了楼上传来的一个女人乞求的声音。
“爷爷,烨子回来看您了。您好歹见见她!”女人柔声说道。
“让他走,我不要见到她!走!赶她出去!我没有这样的孙女!”一个老人用尽低沉嘶哑的声音愤愤说道,每一个字几乎要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求您了爷爷,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肯原谅她吗?再说这也不是孟烨的错啊!”女人的语气变得更加婉转。
“对!不能!永远都不能!”老人的口吻却愈发犀利。
“您为什么还是那么固执!她也是您的嫡亲孙女,我的亲妹妹!大伯唯一的骨肉啊!大伯在天之灵也必定不愿看到你们祖孙反目不肯相认呐!”女人大着胆子试图激起老人的舐犊之情。
“因为死的那个人不是她!是我儿子!哪怕她是我的孙女我也不能够原谅!如果不是因为她,她的父亲就不会孤身一人去新疆的巴州,在无人的戈壁滩上冒着风暴沙石徒步行走了整整22天,更不会被人陷害埋在爆破的沙堆底下!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母亲的一句话!”老人非但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意思,反而因为这句话变得更加激动暴躁起来。
就在这一番激烈对话结束的刹那,楼上响起了一阵阵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和一个年迈花甲老人撕心裂肺地哭泣。空旷的老屋里顿时充满了肃穆压抑的气息。打从潘孟烨从这间老房子里搬出去的那一天,她便记得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草长得是什么样子,时隔多年,这里的陈设居然没有发生一丝一毫地改变。这肃穆压抑的气氛中有年迈老父对于痛失爱子的哀思,也有孝顺女儿对于辞世爸爸的怀念。这两者虽然矛盾,但却是血浓于水同根同源的寄托。不论老人的话说的多么刻薄伤人,都改变不了他们是亲人的事实。
潘孟烨似乎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样的场面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几乎每年她来到这里,都会被他坏脾气的爷爷连摔带打的轰赶出去。这次没有对她动手,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潘孟烨平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往常一般往桌子上放了一个鼓鼓的信封,起身便走。
“孟烨!孟烨!”楼上的女人推开门看着潘孟烨的离去的背影赶忙追下楼去。
“把钱还给她!用她爸爸的命换来的钱,我这把老骨头受不起!我就是老死、饿死,得癌症我也不用她的一毛钱。她们孟家和我们潘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楼上老人嘶哑的声音再次命令般地响起。
女人穿着高跟鞋在潘孟烨的身后一边追着一边喊。就在别墅的大门口潘孟烨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着女人,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对不起,烨子。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对我们也是经常发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女人抱歉道。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潘孟烨微微笑道。笑得像一阵风吹过细沙,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个”女人缓缓地拿起手中的那只信封。
“你帮我替爷爷收着吧,我不能在爷爷身边照顾,你就代我多尽点孝心,别说是我的钱,他不肯花的。”潘孟烨又将信封重新推回到女人手里。
“好吧你也多注意身体,别那么辛苦。毕业后,就来我的工作室帮我吧。”女人拉起潘孟烨的手一脸疼惜的模样。
“知道了,我还会再来看爷爷的。”潘孟烨慢慢地上前了几步,一把将女人搂进怀里,将下巴轻轻地搭在女人的肩膀上,两姐妹就这样在一起不知道拥抱了多久。
老房的阳台上,一扇微微拉来的窗帘里,一个年迈的老人流着浑浊的老泪,满是心事地望着她们两个的身影,透明窗子反射的光线照在书桌上一张老旧的全家福照片上,那里面有这座老屋全部的回忆,还有潘孟烨最最难忘的童年,而这一切,却只能在梦中的脑海里浮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