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大房间中,艰难而缓慢的一呼一吸沉沉回响着。
心脏,仿佛就要裂开。
吃力的睁开眼睛,白玉缓缓伸手抚住自己剧痛之下的心脏,顿时刺痛袭来,脑中模糊的意识开始慢慢清醒,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清晰起来。
本以为劫数难逃,现在看来竟被自己死里逃生了吗。
想想也是,这场噩梦怎么会那么快就结束,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从宿命中挣月兑。嘴上还戴着供氧的呼吸机,手上身上的伤似乎也被处理过,看样子,应该是被救了吧,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之下竟然还有人会出手救自己吗。
但是绝对不会心存感谢,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之后再出手相救,是一种可耻的怜悯。
艰难的支撑起身子缓缓靠在床头,深深陷进软和的靠垫,身上覆着的被子柔软如丝,就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空气里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让她此刻焦虑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看来那家伙没有打算从这恶心的宿命中放过她,就连死都不让她死吗。
“哼。”白玉扯着嘴唇冷冷一笑,慢慢伸手摘下嘴上的氧气罩放在一旁:“恶趣味的宿命吗。”
月光如水,透过床边巨大的落地窗投射进来,淡淡的洒落白玉身上。
依稀能看清这是一个相当豪华的房间,布置考究品味独特,房间的主人一定是一个心思相当细腻的人,但就是如此精致的一个房间,却因为这月光显得更加孤寂。
就像现在的自己,非常的孤独。
曾经对自己来说如此遥不可及的词语,现在竟然时时刻刻就跟随在自己身旁。
神座现身四区,这股让人渴求的力量一定会引来众人的争夺,就像当初在外界的时候一样,那个充斥着普通人的社会上,也有那么多的人希望得到这股诅咒的力量——在他们都还不了解这股力量骇人副作用的情况下。
玄武守护之力一旦启用,施术者的将作为载体承担这股巨大的力量,一旦施术的时间过长,施术者就将渐渐被这股力量吞噬掉,所以黑衣人说的一点没错,这个禁术就是燃烧自己生命的力量。
一直一直的吞噬,直到有一天,在这股骇人力量的包围下被焚为一堆灰烬。
微微抬了抬手臂,周身剧痛难以言表,看来自己的身体这次损耗不小,身体里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残余的力量,肉身已经遭到了一时难以修复的损伤,仅仅发动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吞噬掉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如果那时候禁术没有解除的话,接下来吞噬的就是自己的肉身了吧。
门外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有人在走向这里。
眼眸一扫,白玉斜睨到床边台桌上放着的父亲的刀,那酒红色的刀鞘在月色下闪着瑰丽的光芒,依稀还有自己当时贪玩偷偷刻下的‘草间白玉’四个字。
救自己的家伙,竟然还从黑衣人手里夺回了父亲的遗物吗。
门外的踱步声越来越近,白玉白皙的手突然紧紧握住了刀柄,微微发力,泛着寒光的刀刃缓缓出鞘。
这里不是南区,但凡自己双眼所见,都是敌人。
“咯噔”一声,门锁被缓缓扭开,随即那厚重的门发出一声长长的‘吱呀’声,走廊的刺目光芒顿时照射进房间,光晕之中,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一直投射到床前。
空气里是淡淡的香味,白玉的刀还未完全出鞘,却在抬眼打量那人的一瞬间怔在床上。
背对着光的那张脸上,有一对恍若宝石的漂亮蓝色眼睛。
直直、直直的注视着手中锋芒未见的少女。
两天两夜,她终于醒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拿着刀对着自己。
明明是自己救了她。
“什么时候醒的。”莞翰伊的眼神稍冷了些,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往前,一瞬间大脑有丝丝走神,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眼前是那些嘲笑的声音,那些刻薄的脸,统统变成鲜血中凄嚎的鬼魅。
“为什么救我。”看着少女保持着拔刀的姿势凝视着自己,心想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好听一些。
“谁知道呢。”微微耸肩,莞翰伊侧头熟练勾起唇角倚在门框:“这样不好吗。”
为什么这一刻有点难过,原本以为她会感谢自己,至少会有些好脸色,可是为什么她好像对待敌人一样的戒备着自己,自己不会伤害她,明明就是自己救了她。
难道…她和他们一样,也是在意这双妖怪的眼睛。
…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冰冷之中蕴含着丝丝杀气。
…就因为自己是与常人不同的的怪物。
“北区。”莞翰伊的脸上依旧是进门时上扬的弧度,尽管也渐渐的变得没有温度。
“哼。”只见少女嗤鼻一笑,手中刀刃却丝毫没有合上的趋势:“四区之间互不越界,违反者就地处死,你想杀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哟。”
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凛冽,一个毫无表情。
原本…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提前赶回来就是为了确认她有没有醒、伤还要不要紧,十几年来再没有这样担心过一个人,这种感觉就像是救回来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的欣悦,可是为什么这只小鸟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为精心照顾她所准备的一切统统抛洒一地。
呵,果然都会忌讳他这双妖怪的眼。
这样的情形还少吗,在四岁之前,自己友好的伸出双手的时候,真切的展开笑脸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回抱以微笑,鲜血之中人们只会在这双眼前颤抖战栗。
自己本就是怪物,只要尽量和普通人活的一样,就可以了。
尽管这样,会很难过。
走廊上脚步渐近,仆从黑泽也从会场赶了回来,聚会上心不在焉的伊少爷提前退场,黑泽知道他是想提前回来看看那少女是否醒了,此时却见到他停在自己房间门口,下意识的赶紧凑上前去。
“伊少爷?”黑泽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一边从他身后走向房间里,顿时一眼就扫到了床上苏醒少女手中的利刃,当下眼神一凛。
“你竟然敢用刀尖对准翰伊大人…”黑泽正欲上前,被身边微笑着的莞翰伊伸手挡住。
又是那样的微笑,仿佛没有感情,在他难过的时候,只会用笑来掩饰。
“伊少爷,我…”正欲开口说什么,门口克伦德突然意外出现,黑泽知道伊少爷最忌讳克伦德这个人因此不再多说什么,而克伦德瞟到了房内的情形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絮絮什么,而是一脸凝重的欠身单膝跪下,连黑泽都吓了一跳。
“出了什么事。”莞翰伊收敛笑容,淡淡然的扭头望着身后的克伦德。
“首先还希望二少爷不要怪罪,其实我这一趟过来…”克伦德说着缓缓抬头,眼神突然盯死床上的那少女:“是来带走这位小姐的。”
奉大少爷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