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头发散披在肩头,四周蒸腾的水雾袅袅升起,白玉背靠着小石山陷入沉思之中。自己来到北区这段时间,从一开始的剑弩拔张到今天的特殊对待,她实在想不通这十一年的冷血磨砺中自己连隽浩这个唯一的亲人都能舍弃,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对于一个已经把生存的希冀统统留在那场火中的活死人来说,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就是报仇——只要这样能够完成仇恨的终结,能将自己从漩涡中拯救的话。
十一年前的火场,七岁的白玉将自己一颗纯真之心和所有情感舍弃在冲天的大火中,一夜之间,童真无忌的孩子变成了仇恨的容器,因为身负着人人忌惮的神座之力,白玉认定了自己这一生注定是孤独的。
可在莞翰伊的身上,白玉仿佛看到了被自己舍弃了的那颗纯真之心。再度信任、再度拥有感情,将十一年前丢弃的一切一一拾起吗,那样将意味着自己不再是坚不可摧的死神魔女,每一份情感都将变成自己的一处软肋,拥有如此之多软肋的自己,真的还能报仇吗。
独他一个,白玉竟然想在这危险异常的四区中保他周全。
同情?不是。
怜悯?也不是。
这更像是一种珍视,就像珍视一个美梦。
眼下,就只需要一个抉择。虽然白玉不确信此刻的自己是不是疯了。
要么,将臭狐狸驱逐出自己的身边,这样一来皆大欢喜:自己不必再变得不像自己,而臭狐狸也不用因为身边有自己的存在而遭到北王的针对,只是最后战场相见,那时就只有敌人;要么,就接受这种改变,哪怕没有南王的协助,哪怕危险重重,也要在这种氛围中接受自己的改变,踏上自己全然不同的新人生。
只是莞翰伊,你又将作何选择呢。
“臭狐狸。”深吸一口气,一双纤细的手臂遮挡在胸前,白玉缓缓倚身靠向身后的小石山,一面脑子飞速运转,嘴里却是缓慢的轻声长叹一声:“今晚,看来北王大人不希望我x你太近的样子呢。”
石山的那头没有声音,莞翰伊一声不吭。
“说真的,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嘴里凉凉的说着,倚着石壁的白玉突然兀的一笑,纤弱的肩膀随着轻笑微微颤动,水波层层荡漾开来。也不等莞翰伊反驳,她便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都心存顾忌,毕竟我来路不明。至于你的事我也多少有点耳闻,眼下你的地位因为我的存在而变得越来越糟,即便没有夺回北王之位的念头你也应该很清楚,王上是不允许有强者待在你的身边的,像今天那样的情况你…”
“是又怎么样!!!”
轰然一声巨响,身后倚着的小石山猛的一震,顿时莞翰伊怒不可遏的吼声直冲白玉的耳膜:“即便是这样那又怎么样,因为对你所看到的我感到失望,所以决定要站到那家伙的身边去吗?!”说道最后,尾音竟然破天荒的软了下去,那委屈又焦急的口气和平时那个自信戏谑的伊少爷完全判若两人。白玉知道这臭狐狸一定误认为她要转而投奔莞翰哲,一时间心里有些酸涩却同时也泛起一丝暖意。
软软一拳打到石山上,莞翰伊深深的垂下头去:“…白玉,我…”
“如果伊少爷真的想保全你一直以来所维护的安稳生活,我有一个很实用的建议。王上一定在渴求着我的力量,虽然不及神座之力强大,但在棋盘上有用的棋子是永远都没有人嫌多的,所以…”说道这里白玉特意顿了顿:“所以伊少爷,你只需要…”
“别开玩笑了。”一扫之前的怒火,这次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是保卫王权的一颗棋子、是整个北区的定心丸,这一身的神座妖力只要还在我的体内,我就永远不可能挣月兑这宿命的枷锁,可是…自从那晚在西区的边界救了你之后,你的出现就改变了我。”
话音一落,小石山背后的白玉感觉心口猛的一颤。
“因为不愿受伤,索性不去接近,直到一切感情对于自己来说都变得麻木。”莞翰伊的声音很低沉,好像极力在压抑着什么:“我知道这次莞…北王他故意针对让你受了委屈,牵扯这件事他总是格外小心,有关于扑克牌…”说着,妖狐吞噬之力的气息突然辐射开来,白玉知道莞翰伊是在确认四周是否有窃听者。
霎时白玉脑中一怔:难道…臭狐狸要在这里将那个秘密告诉自己?!
强大的气息四散辐射,确认四周没有窃听者,那股窒心的吞噬之力缓缓将浴池包裹起来。
“其实,所谓的扑克牌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莞翰伊一语揪紧白玉的神经:“在四区创世之初,流传着一个被称作‘法则咒术’强大的术式,术式分成四个部分组成,传说只要将这四个术式残片拼凑在一起,就能获得术式中所蕴含的神秘的力量,但术式需要强大的力量去滋养才能唤醒并且力量惊人,所以四位创始人颁布了这样的规定:每个人必须进入试炼场进行试炼,之后领取和自己等级相符合的扑克牌作为身份的证明。其实,这都是为了隐藏各区的术式残片。”
“难道…”小石山后的白玉已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没错,因为四份术式残片被分别刻进了四份扑克牌中。按照各自力量的强弱来领取强弱不同的术式,然后一直佩戴在身上用力量滋养,但为了保护这些养料不受别区的暗杀掠夺,每张术式牌都有无数张普通牌作为掩护,无奈创始人并未留下术式牌的名单,并且此时牵扯到四区的稳定,所以四区又有另外一个规定:收集齐了一幅扑克牌的人就能挑战王权。其实说白了,王是在用这种办法收集术式牌。”
‘法则咒术’吗,南樾枫那个老家伙竟然瞒的这么好!
“可是这种重大机密,莞翰哲怎么会…”怎么会告诉你呢?!
“因为想要区分术式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注入神座之力进扑克牌中。四区之中,只有神座之力能区别出术式牌。”说着莞翰伊缓缓停顿下来:“那晚和你交手的神座,我想一定也是为了这个‘法则咒术’才来到四区,如果是的话,四区就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是吗。”心虚的勾唇一笑,白玉的眸色却愈渐深沉,不能夺走臭狐狸的神座之力,能有个替补作为补偿,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可是现在棘手的还不止这个。”莞翰伊突然话锋一转:“这次异能者的扑克牌项链中蕴含着相近的术式,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术式所涌出的强大的力量,这一定是幕后的阴谋。”
血蝶那混蛋,也制造出了一副拥有着术式的牌吗。
正当白玉要追问什么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伊春煞风景的大喊:“小可爱!小可爱!!!小可爱你在哪儿啊!~”一边喊叫着,脚步声一边朝着浴池这边来了、顿时白玉的脑子才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现在是一丝不挂的和莞翰伊待在一个浴池里啊!
“嘁!~该死的伊春。”
碎碎一声嘀咕,只听一声水响,浴池里荡开层层涟漪——莞翰伊已经走了。
长嘘一口气,白玉慢慢伸手抚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脖颈,黑桃七的项链此时正在花咲的脖子上吧,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白玉已经决定好了去路。
“小可爱!!!小可爱你究竟在哪里啊!!!!”
“…叫什么叫!我在这里!”
“诶?诶!!!小可爱!你怎么会在男浴池里!!!”
“…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