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假动作!斜线球!对方反应不及,球应声入网,好球。”
“你就不让着你姐姐吗,太过分了。”
“67连胜!让来让去多没意思,想赢就再来。”
“你就休息一下,给我玩玩。”
“OK,换个游戏,这个怎么样,。”
雅达利2600,家用游戏机洪荒年代前的三叶虫,生产厂家雅达利公司,号称公司年产值是NBA和NLS和MLB的三倍。美国人这几年圣诞老人礼品单上有几公里长的雅达利游戏机需求,售价400美元一台,而今年的石油不到四十美元一桶。
我入手的这台游戏机是二手货,不过是新的,除了按键接触不良,变压器损坏以外没什么大毛病,这台机器内核是雅达利2600,牌子是香港皇冠,我不得不信服,贴牌和港版的历史又可以向前推三十年了。
这种彩色纸片式的游戏对我没什么吸引力,余清佩和我表姐却乐此不疲,每到星期日公休,都来我这里玩玩游戏机,看看录像,起先Miss欲还怕影响不好,但是整个武汉市估计就我有一台雅达利游戏机,附近的小姑娘们也都跑了玩,人多了,等我老姐回了,也会应邀来坐坐。
“桂兰,右边,右边,差点就死了。”余清佩说:“口好渴。”
“我也渴了,王喜,去倒两杯水来。”我表姐说。
“夜s,sir。”我敬了个美式军礼。
王善从阁楼上走下来,对我说:“王喜哥哥,用拨片弹SOLO,我还是不会,能再教我一次?”
我接过他手中吉他弹了一段SOLO,说:“你要忘记用手的技法,拨片上下都可以拨弦,而且出音并不一样,你听。”
王善点点头明白了,自己试了试。手还是很生疏,但音起码是饱满的,弦按得很紧。
教王善吉他是我的主意,上大学没两把刷子,输在起跑线上,系花级别是别想了,看过许多强人大学时代回忆录,只有一个概念,这时代大学恋爱的成婚率,贼高。
“咳咳,王喜弟弟,你怎么从来没教过这个?”
我对余清佩,说:“这里有书,拿回去自己练。”
余清佩撇撇嘴没说话,表姐偷偷地笑了,挽着她的手,说:“你求他教你就不完了,我弟弟耳朵软,吃软不吃硬。”
余清佩没说话,我说:“表姐,你不求我,我也会给你护肤液的,瞧你黑的,真是亮堂堂。”
说完,王善听了都哈哈大笑,我撒腿往屋里跑,这位姐姐不是好惹的主,追到里屋,妈妈正坐在床沿织毛衣,听收音机里播放地楚剧。我冲到妈妈面前,表姐向前一抓,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她老人家。
“哎哟,你们闹什么闹。”妈妈一巴掌打在我背上,说:“几岁了,还疯疯癫癫。”
表姐吐吐舌头,我们见势不妙就溜出去了,我嗟叹:“无聊啊,无聊。”
“你无聊什么,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有空的话去我们那里受受苦,就知道什么是不无聊了。”
“没空,建华当见习生去了,身边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真不该把大毛他们统统派出去公干,现在就剩下和老头子喝喝酒,吹吹牛。”
“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嘛,再说你杂志社的工作不是挺多。”
“到八月份,招了新的人手,工作就分担下去了,管的人多了,事情反而少了,都上了轨道。”
“那你继续写文章呗。”她说。
“哪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写,这个叫瓶颈期懂不。”算着献身文艺已经好多年,有快被榨干净的感觉。
“那只有慢慢来罗,觉得心烦就去我那散散心,田园旷野,最能抒发心情了。”表姐说。
“下个星期就要过去一趟,星期五,基坑施工完毕,得去交付一次工程款,这个不能拖。”
“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甲方,就算是国有单位和集体建住宅楼,付款都没你积极。”表姐说。
“工程是公共设施,土地是国有的,承建方是国有的,施工队是国有的,甚至监理都是国有的,就我是私人友情赞助,能不积极吗!”
“那倒是,不积极,小命都难保。”表姐说。
雅达利2600有个缺点,按键在摇杆旁边,位置设置的很不舒服,聪明伶俐的王善找来几块木板,做了个街机式的摇杆,问题就解决了。
王善和余清佩正专心地消灭敌人,后面站着一排的小孩子,睁大眼睛看得欢。我上阁楼给表姐拿了一瓶护肤液,她没讲客气收下了。
王善把位置让给我表姐,坐在门口,拿着吉他拨着一些和弦,是甲壳虫的《夜sterda》,《听歌学英语》的主打曲目,今年大陆学习吉他的青年们必会的曲目。忧郁的曲风很符合这个时代的中国大陆,还有一首《Imagine》,这首是列侬的代表作。
新世纪出版社在出版《听歌学英语》创刊号出版前,给列侬和洋子的公司去了信,表示希望能用他的歌曲,在大陆和国际著作专利不接轨的年代,这是多此一举,真正的目的是,想得到约翰的一次采访机会,哪怕就是一封回信《世界月刊》最近配合着做了欧美音乐的介绍文章,这几年,编辑部接触的东西多了,不仅仅满足于在书中找摘抄,渴望自己触模大陆以外的世界,好多次《世界月刊》在有关机构允许下,采访了不少境外来宾。
最终,列侬创作的歌曲,我们可以使用,一切都是免费的。在世界其他国家的眼中中国是神秘的,社会主义人民的生活是高深莫测的,每个人都想先进来看看。
和约翰列侬的通信一去一来,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回信夹了那几首歌MV的录像带,和一封手写的回信。
“…………虽然我不是**人,但通过你们的来信,改变了我许多对**下人民的看法,你们喜欢我的音乐,让我感到很荣幸……如果不出意外,我希望和我的妻子明年能到这个神秘的国度来看一看,到时我会很高兴接受你们对我的采访……”
落款真地是约翰列侬,这封信我从头到尾看了十几遍,最后只能叹口气,1980年11月,这毕将是无法完成的旅程。
不管怎么样,1980年的八月份,《听歌学音乐》使大陆的青年人早了十年知道甲壳虫,知道约翰列侬,爱上了摇滚乐,而中国因为抵制1980年的莫斯科奥运会,和西方国家的关系大幅的改善,对介绍外国音乐、文学、人物、事件等等的刊物,管制也宽松了不少。
与此同时,学校的工程比预计的提前了两天完成基坑的开挖,我跟杂志社不得不多请了两天的假,骑着摩托车往那边赶。
这辆铃木摩托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两百多快钱,不过是自行车上多装了个发动机,我买来骑着玩的,作为《世界月刊》当红的头牌,这点钱还是有的。
到了九峰山的工地,正看到工人用斗车往基坑底运搅拌好的混凝土,做垫层。
杨怀正和冯立文站在基坑旁边,我跑过去,打招呼。
冯立文看我骑摩托车进来的,说:“王喜,你这摩托车相当不错。”
“才两百元,托人从海南那边运过来的,八成新。”
“我也搞辆骑骑,反正在这里钱也花不出去。”冯立文说。
“你一个月多少钱。”杨怀正问,冯立文也不避讳地说:“百来元吧,干建筑这一行比较累,跟工期走基本没什么休息,工资不高,但有很多补贴。”
“这么高。”我说,在这个年代,开出一百元的工资的单元很少。
“我俩加起来也没你多。”冯立文笑着说:“十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说:“运气好罢了,赚的钱,是给国家做贡献。”
冯立文说:“王喜,这个工程的预算可能会增长,王家湾来的农民挖挖土还行,其他的完全不行,我找来十几人施工队带着他们做,希望效果好些。”
我说:“可以理解,预算应该不会高太多。”
表姐今天回单位交报表没在工地,我站里一会,去了李新生家,这些天我住在他家里。中午吃完饭,李新生的儿子出去放公社的牛,我觉得有趣就跟着一起去了。
牵到了山上,侄儿要小朋友们一起去玩,把牛交给了我,我把牛栓在山腰的树桩上,牛自己躺着悠闲反着刍,山上太阳暖洋洋,风习习,看着麻雀飞过,我的睡意渐渐上涌,于是,靠在毛茸茸的牛背咪了一觉。
睡到傍晚,孩子叫醒了我,他哈哈大笑,我问怎么了,他回答满脸的苍蝇,我也笑了,挥挥手赶走这些牛蝇,起身和侄子牵着牛,慢慢走过田地,落日残留的光亮烧红了天际,蝉唱和虾獏奏着落幕曲。
表姐等在村头,她掸掉我身上的杂草,说:“这么晚,都等你们回来开饭呢。”
“开饭之前,我能不能先洗个澡?”
“做什么?”
“无敌牛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