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十一月底了,凤都城在天凤国的北方,已经十分寒冷,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始下第一场雪了。文字首发因此众士子纷纷叹息,遗憾今冬的第一场诗会,不能围炉煮雪品茶了。不过绾绾看天色,虽然不阴沉,但是大半个天空都是黄色的,分明就是要下雪的前兆。
这个时代,研究天空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属于专门的人才,而且天空一向与谶纬之学不分家,普通人研究这个,也是犯忌讳的。因此只有太常寺专司天文的官员才会去研究,其他人根本不懂。绾绾心里虽然猜测要下雪了,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叫听雪拿了一个小盆子,放在外面的假山之上。这时代并没有空气污染,下的雪可以就存起来煮茶,十分清冽。
“少爷放这个是要做什么?”听雪虽然照着做了,心里却还有许多疑问。
“你别问,到时候就知道了。”绾绾神秘的笑笑。
绾绾他们到时,诗会的人差不多都已来齐了。因此进院子的时候就收到了各种目光。不过他们三人一人是高门子弟,一人是大众偶像,一人……咳咳,是淡定姐,所以并不在意这些目光,自然的找了个地方落座。待他们坐定之后,便有许多人上前寒暄。
绾绾并不认识这里的人,叫听雪去放了盆子之后,主仆二人就四处瞎走。别人因不认得她,便也没有人上来搭讪,反倒落得清闲。
她今日出来,本来是要传达皇上的意思,不过只看邵与尧这个阵仗,只怕皇上的意思,他早已领悟了。不要小看一个名人的号召力,邵与尧凭着他的才子之名,可以将许多人笼络到他身边,这还不包括那些十分仰慕他的学生们。只要将他的领袖作用发挥出来,将来天凤代代而出的人才,就能全部归于皇上所用了。
只是绾绾却并不希望他如此。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再说秦衍并不是昏庸的帝王,看到邵与尧这种号召力,未必不会心惊。那么,将来兔死狗烹,也就是难免的事情了。
该怎样让邵与尧能够既拉拢这些士子,又消除皇上的忌讳呢?
绾绾一边苦思冥想,一边走着,忽然听到了一阵鼓声,倒是将她惊了一跳。
抬起头来,就见聚会的那个亭子里,司仪正在说话,大约都是些赞美与会之人,要他们多写出好诗来的套话。绾绾见诗会已经开始了,便往回走。
那个亭子是建在湖边上的,而绾绾此时绕着湖,已经走到这一边来了。因此走回去的路有些长,等她到了的时候,第一轮的题目规矩,俱已宣布完了。见她走来,就有一个人笑道,“这位兄台可是已经有了好诗,胸有成竹了?”
绾绾微微蹙眉,拱手道,“兄台说笑了,在下不会作诗,今日是来聆听各位佳作的。”
那人却并不放过,嗤笑一声道,“兄台是与邵兄一起来的,说是不会作诗,那就是不给我们面子了。邵兄平日被尊做诗仙,想来邵兄的朋友,都是此道高人才是。”
绾绾并不认识他,不欲得罪,便抬头去看邵与尧。这人故意为难她,倒好像是因为她是与邵与尧一道来的似的。她怕说错了话,倒叫邵与尧遗人笑柄。
邵与尧便笑道,“张公子说笑了,与尧薄才,怎比得上公子学识渊博?我这位兄弟,却是不会作诗的,还望张兄不要为难她了。”
那张公子仿佛本来就只是想要邵与尧服个软,因此便笑道,“原来果真不会作诗,那倒是我眼拙了,以为能跟邵兄做朋友的,必都不是凡俗人物呢。”言下之意,原来邵与尧也有这种凡俗的朋友了。
绾绾虽然生气,但是并不放在心里。文无第二,武无第一。人家都说文人相轻,她若是计较,倒显得心胸狭窄了。
眼见这个话题就此结束,谁知那朱相宜不知抽了什么风,居然站出来笑道,“谁说这位杜公子不会作诗?我记得那年在碧潭寺,还听说公子写了几句好诗呢。”
“哦?是哪几句?”来人中不乏有些爱诗之人,见他特意拿出来说,便笑着追问。
朱相宜便清了清嗓子,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念完了,含笑去看绾绾,便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绾绾见朱相宜竟如此不顾全大局,却有些生气了。敌人怎么吠她都不在意,可是自己家的狗竟然也出来咬人,怎能不让人生气?
邵与尧亦是不赞同的看了一眼朱相宜,但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又转过来,担心的看着绾绾。
“果真是好诗!”听了这两句,大家都开口赞道。
那张公子脸上有些难看,强笑道,“杜兄能做这样的好诗,怎的还要哄我们说不会作诗,莫非是看不起我们?”
绾绾此时已经到了邵与尧的身边,悄悄问道,“大哥,这是谁啊?”
“这是御史大夫张节的公子张枫,素有才名。按理说,御史台是言官,一切权利都是皇上给的,所凭借的也无非是皇上宠幸。只是这张节,立储时便是保持中立,如今又做出一副谨守本分的样子,皇上也模不清他的底细。”邵与尧低声道。
绾绾不由佩服他功课做得好,只这么不到一月的时间,就将这些情况模了个**不离十,果然是人才,怪不得秦衍极力笼络。此时听了张枫的话,便拱手道,“张兄说笑了。再坐的都是国之栋梁,我怎么敢看不起?不过我出身微寒,不过只是读过几天书罢了。邵兄不嫌弃我粗陋,这才与我做了朋友。可是这作诗一事,在下却是万万不能的。方才朱公子说的那几句,确实不知是何人所作。若是在下所做,哪里会只有这几句?”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道,“确实如此。我等作诗,都是做出一首来,怎么会只得几句?就是一时想不到,可是这样的佳句,却一定要想法子补齐的。”
那张公子看起来也并不是气量狭窄之人,颇有风度的一笑,道,“既如此,我们就不强求杜兄了。”
恰好就在此时,有雪花飘落在绾绾身上,她被那凉意激得一惊,立刻反应过来,笑道,“可真是好兆头,下雪了!”
因是冬天,为了保暖,亭子周围都挂上了毡子,此时众人忙掀开了往外瞧,果然是飘着雪花的,于是也都纷纷说这是吉兆,今日日子选得好之类的吉祥话。
那张公子似乎是主事之人,此时又笑道,“既是下了雪来应景儿,咱们就丢了刚才的题目,都来作一首‘初雪’如何?”
“初雪?”
“正是,重点不是雪,而在这个初字之上。今日不限韵,大家随意发挥。若是得了头彩……”张枫尚未说完,绾绾便笑道,“张兄,能否容我说一句?”
张枫点点头。绾绾便道,“我不会作诗,不如这头彩就由我来出如何?为大家助兴。”
“哦?不知杜兄用什么来做这头彩?”
绾绾想了想,便笑道,“大家读了这许多年的书,莫不是盼着一朝金榜题名,不若若是谁的了头彩,咱们这里的人,就联名保举他到御前奏对如何?听闻朱公子与皇上情谊深厚,想必能转达我等的联名信。”
朱相宜知道,这头名非邵与尧莫属。就是邵与尧拿不到,那也是张枫的,这两人随便哪一个都是人才,皇上和爹爹不至于怪他自作主张,因此点头道,“自然。与尧不过是不愿入仕罢了,若不然,何必要我等保举?”
他说话口没遮拦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虽则大家都知邵与尧才高,但是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们却受不了。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绾绾叹了一口气,却不得不出来收拾残局,笑道,“不如将所有人的诗作都题在联名信上,也好请御笔品评一番如何?”
这也是难得的荣耀,众人听了,才转圜过来,笑着附和。
众人都各自作诗去了。
因人多,又有许多作品争论不休,因此直到天色将晚,才论出了排名来,俱在联名信上题了,交给朱相宜收起来,这诗会才算告一段落了。邵与尧自然是第一,张枫第二,第三的却是个并不显山露水的公子。绾绾听了介绍,才知那是尚书右仆射的儿子冯怀恩。说起来,尚书右仆射冯真,倒是欧阳敬的上司呢。
绾绾叫听雪收了那盆子回来,果然已有了半盆子雪了。因笑道,“方才说联名,到底是大家出力。我如今就煮一盏茶奉与前三甲如何?”
众人都叫好,便有下人收拾了茶具出来。
绾绾的一手茶艺,全是跟高嬷嬷学来的,因自己喜欢,高嬷嬷又严格,倒是学得有模有样。此时表演起来,便得到了一片赞誉。
待大家喝过茶,回到家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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