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一、
夜深了,因为下了一场雨,驱散了夏日的炎热。
不过,罗阳市副市长薛地海的心情却越来越烦躁,好像正处在正午阳光的暴晒下。他在半个小时里打了6个电话,却都没人接听。
书记夫人韩佳荷在旁边埋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早说过了,对女儿不要这么凶,动不动就大骂。她都24岁了,你以为还是小孩子啊?”
“你不要现在反马后炮,说风凉话。阿厘变成这样,你要负很大的责任,都是你宠坏的!”
在大多数家庭里,母亲扮演的是慈母的角色,父亲扮演的是严父的角色,副市长薛家也是如此。
今天上午,平时双休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的薛家独生女薛厘,8点钟不到就起了床,急冲冲地跑出去了。两个小时后还是急冲冲地跑回家,一头扎进卧室,反锁上门,就没有出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韩佳荷在卧室门口喊了几声,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再喊。
连声喊。
“阿厘!阿厘!阿厘!”
卧室里仍然悄无声息。
韩佳荷联想到女儿眼睛红红的跑进来,立刻慌了神,方寸大乱,把门擂得震天响。
在主卧室里的薛地海听到外面的巨大动静,急忙跑出来,听了韩佳荷有点语无伦次的表述,马上也是双手擂门。
擂了十几下,整个房子都震动了。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声响。
薛地海当机立断,奔进储存室,拿出一把小斧子,三两下就把女儿闺房的门锁给砸下来了。
夫妻俩忙不迭地冲进去,很想看到闺房里的情况,又害怕看到不想看到的场面。
24岁的女儿薛厘平躺在床上,被子压在她身下。韩佳荷扑上去,推着他:“阿厘,阿厘你醒醒!”
女儿薛厘一动不动。
韩佳荷抬眼想拍拍她的脸,这时才发现,薛厘是睁着眼睛的。而且眼睛睁得很大。
“阿厘,你没事吧?阿厘你别吓妈妈了,你没事吧?”
韩佳荷摇晃着女儿的身子,拍打着女儿的脸。
薛厘黑黑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突然坐起来,甩开韩佳荷的手,大声说:“你干什么啊?这么吵,我又没有死,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
这时站在旁边的薛地海生气了:“阿厘,你怎么这样说话?你把你妈吓坏了知道吗?这么大了你怎么还这样不懂事?”
薛厘从床上蹦下来:“我就是不懂事,我就是讨人厌,我就是没人喜欢我!这样你高兴了还是因为我不争气倒了你这个罗阳市领导的霉了而不高兴了!”
薛地海一把揣住薛厘挥舞的双手:“你胡说些什么啊?你看看你这样子!”
“你抓疼我了!你放手啊!”薛厘双手乱舞,想猛力地挣月兑父亲的手,但父亲不自觉地更紧地攥紧了她。
挣不开父亲双手控制的薛厘突然使出狠招,抬脚猛踢向父亲。薛地海小腿上一阵刺痛,惨叫一声,蹲子,松开了双手。
薛厘趁机摆月兑他,往外跑。薛地海伸手想重新拉住她。薛厘躲避了一下,身子一个踉跄,向前一小扑,额头碰在了刚刚被薛地海用斧头砸开的门上。
她申吟一声,双手捂住额头。韩佳荷连忙上去分开她的手,察看她是不是受伤了。
薛厘额头伤口上渗出了一缕血丝。韩佳荷心痛地问她痛不痛。薛厘说你自己朝上面撞撞看,痛不痛!
韩佳荷也不与她计较,急急跑去找创可贴。薛厘乘机跑出了家。
薛厘一直不是一个让父母省心的女儿。女儿大学毕业后,薛地海利用自己的关系,给她找了几份很不错的工作,但她最长的一份工作时间是3个半月。
最近的这份工作,是3个星期前辞掉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游荡在外。半夜回来,是经常的事。薛地海和韩佳荷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今天因为是闹了矛盾后跑出去的,而且看样子今天上午她出去时还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所以薛家夫妇甚是担心。
打到大概第12个电话,终于接通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音乐声、尖叫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声声入耳,很刺激地撞击着薛地海的耳膜。
“阿厘,我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还不给我回来?”薛地海厉声道。
韩佳荷连忙一把抢过手机:“你还这么大声干嘛?阿厘啊,你在哪里啊?很晚了,你该回来了吧,要不要我们去接你……”
韩佳荷的声音截然而断。因为薛厘已经挂断了电话。
再打。关机。
两夫妻猜想薛厘可能在哪个酒吧或,但束手无策。这个时候心焦如焚的薛地海,一点也不像一位在外面公开场合淡定自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市政府高级官员,而成了纯纯粹粹对女儿一筹莫展的家庭老爸。
韩佳荷在旁提醒他说:“要不,你打个电话给直之,让他出去找找看?平时阿厘也有找直之玩,也许他知道阿厘常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