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家肯定也都猜到了，林直之想到的这个人，就是薛地海的女儿薛厘。
薛厘接到林直之的电话，还没从床上起来，不过林直之的电话，对她来说是个清醒剂和强心剂。她马上从床上蹦起来。要知道，林直之还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除了应父亲之命寻找她。
林直之吞吞吐吐地说有件急事，想请她帮忙。
他找她有事，这本身就是好事。薛厘马上说好啊你说吧什么事。
林直之更加吞吞吐吐了。薛厘说，是不是你们结婚碰到什么事要我帮忙？那你就别想了，我不可能帮你这件事的。我还是那句话，你结婚的那天，我会去大闹婚礼。
“不是这事，是许云哪出了事，想请你跟许市长说说，让他出面说个情。”
“哈哈，林直之啊，你自己就在薛市长旁边，你却不敢说，舍近求远来找我，你是自己都觉得无脸面对我老爸了吧？”
林直之默然。
“什么事你说吧，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才能决定帮不帮你？”
林直之用最简单的话，把整件事说了一遍。他说得很艰难。
薛厘听罢，不停地嘿嘿笑着。
这笑里，透着讥讽。
这讥讽，让林直之脸发烫。
他也觉得，许云哪这事做得太过分了。
“直之，我跟你说过，你那个你对她像宝贝一样哄着的女朋友，根本不是个好人，当时你还不信，现在你信了吧？依我看，你根本不用管她，让警察把她抓进去，关她一年两年的，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厘，别说赌气的话了，你看你是不是打个电话给你老爸，跟他说说？”
“直之，这样的女人，你还帮她干嘛？”
林直之决定冒一下险，硬着口气说：“阿厘，其他话你不要说了，一句话，办不帮忙？如果你肯帮我，就算了，我再去想其他办法。”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发句牢骚也不行啊？你对你女朋友这么宽容，她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你都还偏向着她，我说几句你就不耐烦啦？”
“不是，不是啊，现在事情有点急嘛。”
薛厘停顿了一下，说你等会吧，我帮你想想其他办法。
“你不去跟你老爸说？”
“跟老爸说，那是最后一步了，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找他。他很烦的。你不知道吗？”
林直之倒不觉的薛地海烦，只是觉得薛厘烦。但听她这么说，也只好先随着她，先让她去折腾。不过他又有点担心她会乱来一气。她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样：“放心吧，我会马上、认真地去做这件事。告诉你，我是因为你而不是你那个坏蛋女朋友许云哪！”
十几分钟，薛厘就回信来，说找了个熟人，让林直之出来谈一谈。
林直之看看电脑上的报告，还刚刚写了三行字，不到一百个字。依照他以前的工作态度，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的，但许云哪的事情紧急，他也不顾虑那么多了，也不敢跟薛地海打招呼，偷偷地溜出去。他想如果薛地海找他的话，他就说身体不舒服，刚刚出去买点药。
薛厘把地点约在了离市政府五六百米远的一家酒吧。她说离市政府近，方便林直之出来。这个时候9点不到，酒吧里没有一个顾客，林直之进来的时候，酒吧小妹还很奇怪地看着他。
薛厘在5分钟后匆匆地赶过来，在楼道口吩咐小妹来几样小菜，填填肚子。进了包厢，对林直之说，已经十几天没有见到早晨9点钟前的太阳了，今天看到了，全蒙你所赐，谢谢谢谢！
林直之看看她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带进来，不由疑惑。
薛厘看出他心思，笑道：“他马上就来，你也认识。”
“谁啊？”
“派出所的魏狄克啊！”
林直之有些失望：“他啊？他有办法吗？”
“嘿嘿，他对你‘没有办法’，对我‘可有办法’。”薛厘得意地。
“他电话里怎么说？”林直之还是不确定地。
“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他敢过来，就说明他不会空手而来。他总得带点礼物来见本姑娘吧！”薛厘大大咧咧地。
说话间，魏狄克推门而入。“薛大小姐好！林大秘书好！”
“魏所长，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你了！”林直之站起来迎接他。
魏狄克刚落座，薛厘就开门见山：“魏所长，事情你都清楚了，这个事情你得给我拿个主意出来。”
魏狄克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她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该千刀万剐，但这一次，她确实没有杀人放火，一桩小事情，你这个当所长的都摆不平，以后就不要当了，这个所长让给别人好了。”
“副所长，副所长，我还是个副所长。”
“副所长也是个官了，这事就交给你了！”
“薛大小姐，不是我不帮忙，而是……”魏狄克欲言又止。
“你说吧，有什么困难？”
魏狄克于是说出了一段话。就是曾经跟林直之提过的“私用警力”的事。
事情比魏狄克原来说的还要严重。
这几天，是暖州市公安局确定大禾派出所所长人选的关键时期。
大约一个月前薛地海为魏狄克这事，跟公安局领导打了一个招呼，希望“在同等条件下，给予关照”，按说这个招呼打过之后，也为魏狄克加了一些分数。但就是不久前因为下令让民警去找薛厘，被人揪住了辫子，使他的处境很被动。
假如他下下决心，退出所长的竞争，这事也就过去了，但他心有不甘，这几天还是在那硬撑着。那个副所长宋人化也不是省油的灯，先是通过自己的心月复，向魏狄克旁敲侧击，希望他知难而退。魏狄克使个太极手法，希望把这事拖一下。副所长宋人化怎会中计，见他没有回应，前天把魏狄克“私用警力”的事捅到了公安局纪委。昨天，有内线通知魏狄克，局纪委可能要派人下去调查这事。一旦这调查启动，那么魏狄克就凶多吉少了。
魏狄克对薛厘解释道：“本来我跟调查林秘书女朋友案件的几个弟兄私下打个招呼，再做做手脚，或许这事就过去了。但现在非常时期，我怕再来个人举报这事，不仅我完了，这事情也就跟着闹大了。我不敢轻举妄动啊！不然出了事，又得找你老爸。”
林直之心里一动，这魏狄克莫非就是想借此要求薛市长出面摆平这事？不过本来他就是为了薛厘的事才惹祸上身，薛市长帮他一把，也在情理之中。
他这么想着，薛厘这边已经不客气地说：“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老爸出面帮你揩吗？”
魏狄克脸一红，开玩笑道：“薛大小姐，这揩，也是揩你的。因为我这件事，也是为了找你而起。”
“你这个死所长，竟然揩我油！”
“不是揩你油，是揩你，薛大小姐！”魏狄克也是老油条了，涎着脸说。
薛厘还是被说红了脸，从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魏狄克故意夸张地“哟哟哟”喊痛。
“好了好了，我们在这里说说笑笑，有人在边上沉着个脸，大煞风景。时间也不早了，这样吧，魏副所长……”薛厘故意把“副”字说得很重，“林秘书他那个不要脸的女朋友的事，就由你来搞掂，你的事，我和林秘书一起帮你想办法，你看怎么样？”
“我，曾经打电话给薛市长，但他说这事以后再说。可是这事一拖不就没了。”他哭丧着脸。
林直之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时候，对薛市长来说，也是关键时期，他对这事会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常务副市长”是重中之重，如果薛市长有顾虑的话，凭他和薛厘，好像也无法薛市长改变。不过这句话他当然不会对魏狄克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许云哪的事按下来再说。
“放心，我会尽量帮你想办法，跟老爸说说，但是那个臭女人的事，拖不得，你还是先去办吧。魏副所长，你不会以这个为条件，先要我们把你的事办了吧？”
薛厘一口一句“臭女人”、“不要脸”，令林直之心里不舒服，但他对她果断、准确的讲话风格很欣赏。
这看似疯疯癫癫的女孩，真正办起事来，还是很到位的。颇具他父亲的风格。
“行！行！我听薛大小姐的。那我的事，就交给薛大小姐和林大秘书了？”“放心吧，你别婆婆妈妈了。我和林秘书还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吧。有好
消息马上告诉我，没有好消息的话，从今以后你就不要来我们家了！”
这活月兑月兑是一个市长对下属不耐烦的语气，但魏狄克却毫不在意，答应了一声，先行告退了。如果不是心头有事情沉甸甸地压着，林直之真会发自内心地笑。
不过经过刚才这事，他对薛厘的印象有了很大改观。这小姑娘，嬉笑怒骂，软硬兼施，还真把魏狄克给治得没话说。
薛厘拿出手机发了一个短信后，放下来，微微笑着看着林直之。
林直之说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等我说完接下去的话，你不要骂我就好了。”她眨着狡猾的眼神。
林直之一惊。这个精灵古怪的刁蛮女孩，又想干什么？
“哈哈！林秘书，你被吓坏是吧？我就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你吧。”薛厘说，“林秘书，你得承认，我帮了你一个大忙，对吧？我让你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免去了牢狱之灾，对吗？我帮你做这件事，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那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没事之后，我要你离开她，你绝不能和她结婚！这――就是我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