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晴朗干净,湖面似镜,倒映出几颗浅黄的星。
“赫赫赫……”一阵急促的喘气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女子在草丛中快速奔跑,冰凉的露水沾湿了她的绣花布鞋,惊起一片虫儿乱飞。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跑了好一会儿,她来到树下,回头望着没有人追来,这才停下来休息。冷气吸进喉管,呛得她猛烈咳了几声,抬起头,树枝上竟然挂了一只小巧的香囊袋子!她好奇地解下袋子,打开一看,里面还装了个小瓶。拔开瓶塞,就有股浓烈的药味散发出来。女子低头仔细一闻,异常惊喜,“好药!”
她慌忙坐下来月兑掉鞋子,左脚的脚后跟肿成了紫黑色,上面还有两颗小小的红点,似是被蛇咬伤。这荒山野岭的居然挂了个药瓶,难道真是老天有眼,我亦命不该绝!她赶紧把药涂在伤口上,只感觉一阵清凉清凉,疼痛缓解了很多。女子如获至宝,她穿上鞋子,把药瓶装好了系在腰间。一路走走跑跑,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天边稍有些泛红,云皓已经穿戴好准备出去,才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屏儿的声音就突然冒了出来。
“小姐要去哪?”
云皓顿时火气上窜,这吃里扒外的丫头果真把槿晨的话当圣旨,自己走哪她就跟到哪,“我当然是去锦衣卫啊!”
“真的?”屏儿上下打量,见云皓穿着官服,心想着应该是去当差的,“那小姐早去早回!”
云皓出了门一路快走,就在要到锦衣卫的时候,却看见对面的巷口处好像有个人躺着。她疑惑地走过去,那人竟然穿着锦衣卫的官服!云皓的心突突跳着,赶紧跑去,用力把那人扳过来——虽然他的脸已经肿得变形,云皓依旧能认得出。
“刘毅?!”云皓惊呼,吓得歪坐在了一旁。他官服穿戴整齐,腰间配着刀,一模,尸体尚有余温。云皓念着凶手可能还未走远,猛地翻起来就往锦衣卫奔去。
刘毅被杀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锦衣卫上下也加强了防守和巡逻,田尔耕更是派出大半校尉全城追查嫌犯。云皓守在仵作验尸间的外面,不停地走来走去,她只在担心着一件事——这八成跟师傅月兑不了干系!他之前追杀行刺王爷的人,让刘毅给逃了,莫非这次是专门来杀他的?师傅啊师傅,你杀人好歹低调一些,在锦衣卫门口杀了刘毅也太过招摇!云皓急得团团转,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等了许久,仵作才走出来。
“是怎么回事?”云皓急忙过去询问。
“刘大人是中毒而死。”仵作却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只是……”
“只是什么?”云皓听得是中毒,心里才稍微平静一些,下毒这种事应该不是师傅所为。
“这种药实在罕见,毒性猛烈且杀人无形,我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还没听说有谁能真的制出这种毒!”仵作摇摇头,眉毛拧在了一块,“难,真的很难!”
云皓反而高兴了,只要跟师傅扯不上关系,那就没事!不过转念一想,师傅向来高深莫测,说他是个制毒高手也完全有可能。不行,得马上通知他!云皓赶紧牵了马,出城去找槿夕。
差不多快到正午,槿夕如约而至。他正想问云皓被马蜂蛰了的包好些没,云皓却先急着问了他。
“师傅杀了刘毅?”
槿夕一愣,剑眉微皱,灿若寒星的眼里尽是不解——刘毅是谁?
云皓心里的大石头哐当落地,眉目舒展,随即笑起来,“不是师傅杀的就好!”
槿夕抬头一看,那树枝上装药的袋子不见了,便猜着定是被云皓拿走了,突然有点紧张。他慌忙转过眼不去看云皓,语气冰冷,“被蛰的伤好些了吗?”。
云皓伸手模模脖子,槿晨昨天买了药来让她擦,红肿都已经消下去了。本来还担心槿夕在生气,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挂念自己的,云皓不禁低头傻笑起来,“擦了药,已经好了……”
“哦。”槿夕见她红着脸,想来她知道那药是自己挂在这里的,便也觉得有些害羞,心里暗暗高兴。话说出来,声音却依旧冷淡,“好了就行,以后多注意些。”
两人也没了话说,光站着一阵傻笑。气氛尴尬到不行,槿夕才干咳了两声,淡淡道,“你刚刚说谁被杀了?”
“是锦衣卫的一个千户,叫刘毅。”云皓抬袖擦擦额角的汗,又笑起来,“我还以为是师傅杀的,真吓死我了!”
槿夕思虑着云皓会往自己身上想,便问道,“是剑伤?”
“不是,是中毒!”云皓想起仵作的话,忽然觉得脊背发麻,“听说那毒药世所罕见,还没人能制出来!”
既是杀了锦衣卫的人,就算不是东林党的人所为,那也称得上是件为民除害的好事。槿夕打算着若能与这位制毒高手结盟,东林必然会再添一员猛将,铲除阉党势如破竹!
“我跟你去查案!”
“啊?”云皓讶然,那个冷漠得对一切都事不关己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热心肠的话。云皓才不信他是真心要帮自己,“为什么?”
槿夕扬了扬眉,笑得迷人,“因为你是我徒弟。”
京城之大,女子拖着受伤的左脚走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一处宅子。
“范府!”她有些高兴,忙上去叩响了门上的大铁环。
门打开,一个瘦瘦的小丫头探出脑袋来,“找谁?”
“可是江南范九爷家的?”她微微喘着气,一对漂亮的丹凤眼很是惹人注意。
小丫头琢磨着能说出范九爷来,怕是少爷的客人,便请了她进去。
“我家少爷不在,你先坐着等会儿!”小丫头给她倒了一杯茶,站到旁边去,仔细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女子。她年纪二八左右,梳了条垂腰的长辫,一身脏兮兮的素衣,左边的鞋子竟然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你,你……”小丫头指着她的脚,显然被吓到了。
那女子低头一看,倒跟没事样的,“被蛇咬的,走这么久的路,应该是伤口裂开了!”说着,她便取下系在腰间的香囊,月兑了鞋子,翘起脚到椅子上就开始擦药。
看着她这样大大咧咧的没规矩,小丫头不禁起了疑,以少爷的文雅性子,怎么会交这样的朋友?那女子刚擦药到一半,槿晨就回来了。
槿晨看着坐在堂上的陌生女子,正抬着一只鲜血淋淋的脚,他很是诧异,“这位是……”
那小丫头整个懵了,“少爷您不认识她啊?”
槿晨摇摇头,这么个粗俗的女子他怎会认识。那姑娘抬头瞟了槿晨一眼,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是范九爷家的公子?”
“嗯。”槿晨更加纳闷,她居然能讲出爹来,莫非是什么远房亲戚?“敢问姑娘是……”
女子慢慢擦好药,这才站了起来,仍旧是大大咧咧地一笑,两边脸上便挤出了好看的梨涡。她看着槿晨,向他伸过一只沾了污血的手。
“我是素素,公子可是范槿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