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三,是整个鸢州城最繁华的日子。
这个时候朱家后院的热闹程度真真是不可小看的,锦绣打扮好吃过早饭过去还被吓了一跳。
整个朱家的后花园都腾出来用做商会会场,最中间的荷花池子里都栽种了最新品种的墨莲,池中假山林立,依然是活水喷泉。然后围着池子用绸缎铺起来,直直的通向正北面,那里是高高的台子,即是比赛和唱戏的地方,当季的花朵铺满了台面,檀木架子上四个遒劲的大字‘秀外慧中’围着台子的桌椅则是供人赏曲、观看比赛用的。
占地百亩的院子按需要划分为不同的场地,依次是酒殿,用来饮酒畅谈政治、商业的地方;然后是诗会,挨着酒殿,摆好了笔墨纸砚供大家吟诗作对,愿得众人墨宝;再依次是一片大的桃花林子,桃花正是盛放的时候,灼灼的直逼人眼,林子里摆上石凳,倒也是私密的小去处;对面宽阔的空地乃跑马的操场,虽然比起郊外的跑马场略小些,也仍是足够。
金玉做柱琉璃瓦,歌舞升平尽百花。
“真是奢华,看来王宫的酒池肉林也不过如此!”锦绣感叹着同黄鹂走过去,小鸽那丫头大清早就嚷嚷着肚子疼,去了几趟茅房还不见好,看来是不能来了,锦绣想想这样也好,万一她惹了麻烦,那可不是好收拾的摊子。
“哎呦,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朱锦绣,你就算是没银子,也不用穿的这样破烂吧?搞的和乞丐一样!”不一会,朱锦瞳那只乌鸦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了,只头上的钗就不下五只,锦绣真担心会把她的头坠下来。
她不理她,继续四处看着,已经有公子、小姐陆续的来了,要早点行动去采花粉才好。
“娘,你来啦,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锦瞳见柳氏走了过来,撒娇的嘟着嘴。
柳氏自然是见过世面的,看看锦绣的打扮,再看看锦瞳,不知道锦绣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点子,忙对自己的女儿说,“青丝,给你家小姐拿走三只钗!”又慢慢的踱到锦绣身边,“我说,绣丫头,你穿这么素净是为何?难道家里死了人吗?你知道的,老夫人很忌讳这个的!”
说话间,赤蝶就扶着老夫人过来了,“呵呵,柳媳妇和几个丫头都在呢?说什么话,这么开心!”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开心了?锦绣暗想。
“老夫人,我们在聊今天的商会呢?来的人真不少,这下朱家定会有收获的!”柳氏像变色龙一样立马和颜悦色。
“祖女乃女乃,方才夫人说朱家死了什么人?是怎么回事?锦绣病了很久也不大知道朱家的事情了,今儿是谁的祭日吗?”锦绣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老夫人,既然要玩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就陪你玩到底。
老夫人的脸刷的一下冷下来,拉的很长很长快要着地了,闷气的看着柳氏,“柳媳妇?这样日子不知道避讳吗?”
锦绣看柳氏不说话,自然在心里得意的笑着,表面上还是很乖巧的福了福身子,“祖女乃女乃,是锦绣不对!那边人已经很多了,我先过去看看!”
桃花粉还没采呢,不能再拖了,哪有时间陪这种低等生物练级。
锦绣吩咐黄鹂在桃花林子外面等着,免得吸引他人目光,就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正是桃花开的最艳丽的季节,这些乡土气息的花此刻确实如此清洁、亮丽的模样,树头树底都是一片残红,粉色的花瓣随着风飘零下来,一片片的就算是凋谢也要相依。景色很美是不假,只是不知为何锦绣看到这场面,心里竟隐隐的有些伤感。
想起黛玉的葬花词,“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她不禁读出声来,又想想自己何必那么悲观,黛玉的悲剧美只是属于《红楼梦》的,现如今自己的生活不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
锦绣走到一株开得最旺的桃树下,伸手去摘枝头的桃花,花枝有些高,她跳起来还是够不到,最后只好搬来了一块石头垫在脚底下往上伸手,手指慢慢的在花蕊上拂过,指尖就已经变成暗黄色。
“你在干什么?桃花虽美却是供人欣赏的不是拿来糟践的!”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的锦绣手一抖,手心的花粉散了一地。她满怀怒气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剑眉星目,气势锐利。虽穿的一袭天青色的衣衫衬得他如清水般出众,只是那手里摇着的羽扇,腰间的佩玉,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都带着富家公子的桀骜不驯和冷漠傲慢。
“谁说我要采花?我在给桃花授粉,只是想平白的浪费了地方,不如让它们在夏末的时候可以结些果子!”锦绣看着这样骄傲的男人气定神闲的说着,语气不卑不亢,把手小心的别在身后。
面前的男子其实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咄咄逼人的摇着八股纸扇,“如果我没记错,桃花授粉是靠蝴蝶和蜜蜂的吧!姑娘明明做错事了,还强词夺理,开口狡辩,真是无聊!”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锦绣气的无话可说,冷下脸子甩了一句话过去,还想说什么,就听到远处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这黄鹂都是怎么帮她放的哨?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一个枣红衣服的男子出现在锦绣面前,头戴枣红帽子,脚蹬枣红靴子,显得喜气洋洋,“我说,莀公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转头又发现了远处的锦绣,追加了一句,“这又是哪个青楼的姑娘?你不想活了吧,这样的日子也敢带她来,回去伯父又该骂你了,再说,你品位也下降了,长的很一般嘛……不对你胃口……”
锦绣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本来平静的心底起了波澜,朝对面两个人大吼一声,“本姑娘,我不是青楼的,你才是呢!”
红衣男子有点被吓到,但是看见青衣男子嘴角魅惑又得意的说了句,“我们走!”二人也不理她就径直离开了桃花林。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锦绣嘟囔着把剩余的花粉均匀的涂抹在脸上,然后快速的闪出了林子。
人越来越多,锦绣捡了一个阴凉的树下坐着,想想自己根本不认识多少人,就让黄鹂在身边打扇一一指给她看。
“小姐,那边那个穿鎏金长衫的是赵家的公子,赵家世代是以卖瓷器为生,在我们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身边的就是他的正房丁氏,听说是上官御史家的女儿,厉害的紧,嫁过去以后把赵家打理的井井有条。那边坐着的几个姑娘都是香料大户,也都会制香,中间站着笑的最欢快的就是田家的嫡女,也是个厉害人物,伶牙俐齿的。马场边下的几位公子也都是大户,黄鹂不太认得,只是为何不见司徒家的公子、小姐呢……”黄鹂边指着边四处张望。
锦绣看黄鹂在找什么,追加着问,“为何要找司徒家的呢?”
“姑娘不知道,司徒家的大少爷司徒羽和二少爷司徒莀真真是两个风云人物,一个为人温和,他的笑容迷死了鸢州无数的女子,琴棋书画极其精通不说,整个司徒家都由他打理,商业头脑极其发达。二少爷司徒莀冷傲孤僻、风流成性,传说整个鸢州城的青楼没有一家他没去过,歌姬们都以拿到他写的词为荣。还有呐,传说司徒家的大小姐司徒歌更是娇憨至极,所以司徒青峰为了不让她惹麻烦,就不准她出闺房……”
锦绣默默地听着,默默的分析着,有这么厉害?一大家子都是传奇的人物?那不是给自己赚银子的道路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锦绣妹妹,身体好了?”正当熙熙攘攘之际,一阵细声细气的声音在锦绣的耳旁响起,她慌忙抬起头发现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峋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湛蓝的长衫贴到了他身上,完全没有美感可言,脸颊瘦的没有肉,眼眶深陷,额头青筋若隐若现,重点是这男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很娘!
这是哪家的没吃饱饭的穷小子会认识我?还这么女人?
“黄鹂见过二少爷!”黄鹂的这番话让锦绣吓到了?二少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去参加诗会的朱子敬?她没想到朱家会出这种妖孽啊?
“妹妹?”朱子敬看锦绣没有回答,竟然伸手去碰她的手。
锦绣像触了电一样躲开了,急忙起身作揖,“锦……锦绣身体好多了……谢谢哥……哥哥关心……”她多想叫声姐姐啊!
“哈哈!”朱子敬拿怀里的帕子掩住嘴,巧笑倩兮的看了锦绣一眼,“看妹妹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啊,不过却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还跟她拽诗词,简直受不了,锦绣在心里哭天抢地的喊,表面上牵动嘴角,僵硬的朝他笑笑。
这两个人正冷着,忽然前面几个人拥着一个人往这边走来,朱子敬猛的把帕子收起来,尖声叫道,“羽兄?”就扑了过去。
“司徒羽……公子……”黄鹂也跟着叫起来。
锦绣皱着眉头,缓缓地抬起头向那个特殊的生物个体看去,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吗?朱家怎么也是大户人家,要注意面子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