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魅 第二十章 迷雾重重奈何天 人约黄昏不了情

作者 : 木颜回

沈无迁敲门进来的时候,花袭衣正坐于榻前照看昏迷的紫烟。少女一脸担忧地抬头问青年:“紫烟姑娘还是不醒,要不要请个大夫给瞧一瞧?”沈无迁摇摇头笑道:“不碍事的,她被生魂占了身子,怎么也得昏迷上三个时辰才能清醒过来。”花袭衣闻言舒了口气,抬手给床上那人捋了捋被子,转身见青年依旧踌躇着立于自己身后,少女心下暗暗发笑,面上却故作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么?”沈无迁叹了口气,走到窗前的软榻边坐下,只信手拈了对金镶紫英坠子置于掌心之中细细地把玩着。花袭衣掩唇一笑,也慢慢踱到软榻边的春凳前缓缓坐了下来,却不吱声,只挑了副平日里絮儿捣鼓着的洒线绣花绷子放在膝间埋头研究了起来。

两人闷了半柱香的时间,少女先撑不住了。花袭衣抬头看着青年和那人极为相似的侧脸,心里的某处瑟瑟发酸起来,曾几何时,他也坐在自己触目可及的地方,两人静静地做着自己手边上的事儿,间或抬首相视一笑,安安逸逸地一坐就是一个绵长的下午。而如今,景相似,人已非,怎能不叫人唏嘘抑郁?沈无迁似乎感觉到了少女情绪的波动,他放下手中几乎捂热了的紫英坠子,沉声说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絮儿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之前没有明说还望你不要记怀。”花袭衣愣了半晌才发觉青年这是在和自己解释方才的异变呢,少女摇摇头:“你有你的难处,不与我明说自是有你的道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们的安危······”沈无迁闻言释然一笑:“普天之下,唯有一人能真正伤到我,其他人等不足为虑。”青年见少女疑惑地看向自己,咳嗽了一声转了话题:“方才的高女也是这几次导致永和斋走水的源头。民间有这样一种说法,女子因相貌丑陋,生前嫁不出去,死后怨念会化作冤魂,引发火灾。”花袭衣顿了顿才问道:“难道那位高女姑娘已然去世了么?”沈无迁摇摇头,一脸严肃:“这正是我所担忧的地方。她分明是生魂离体,原身并未死去,怕是长期昏迷在床。”想了想,青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生魂离体本就有违天道,何况她还造下了火孽,若不是我们前去制止,第七次走水之后,其生魂将完全月兑离本体再难还阳,怕是要做一辈子的孤魂野鬼了。”“制止?”花袭衣挑眉问道。沈无迁无奈地拱手告饶:“无非不就是在昨夜,你昏睡了过去,便是我与她对峙的。”少女垂眸叹道:“究竟是要有多深的执念,才宁愿堕入鬼道孤苦无依也要见那人一面?”沈无迁冷笑了一声:“无非就是个以貌取人的傻瓜罢了,倒并不值得她如此付出。”花袭衣闻言心下惊异:“难道是今日晨间前来琢玉的王公子?”沈无迁点点头:“正是那个王逸安。”花袭衣愣了愣,半晌才叹道:“一朝春去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王公子执着的也不过是水月幻象,终成空。”沈无迁站起了身来,伸手抚平了有些皱乱的外裳下摆,笑道:“这也远非是你我两人所能断定的了,戏外之人哪能体会得了戏内之人的心思。不知三日之后,花小姐可有那个闲情雅致陪在下前去了望坡赏一出好戏?”花袭衣撇了撇嘴:“上回也叫我去看戏,结果睡了一晚,最后还被你们蒙在鼓里,这回又是要玩什么把戏啊?”沈无迁躬身揖手道:“是在下失言在先,请小姐饶恕则个,此回定不负卿之所愿。”花袭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罢了罢了,去就去,谅你们也玩不出什么把戏。”言罢,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只是青年巧妙地掩去了眸中的不安和担忧。花袭衣所不知道的是,高女第七次引发烈焰之灾成功以后,其怨念积至最深,以至于完全取代原本单纯的执念,终将化成厉鬼,为人驱使,永世不得入轮回。只是这幕后到底是谁在驱使?那人的心思如此深沉究竟是为了什么?青年脑海中突然划过某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摇头去否认,不愿也不敢相信那人为了那件东西竟能做出这样骇人的举动。

因着紫烟醒来时已是傍晚,量衣自是不便了。女子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通透自己何时昏睡了过去,只得红着脸与两人另行约定时间量体裁衣自是后话。点墨下午归来的时候带回了王逸安公子的回信,信件累了厚厚的几张纸,通篇洋洋洒洒只表达了两个主题:一是万分感谢沈无迁的牵线之举,为自己找到了倾慕已久的高家小姐;二是抒发了自己对高小姐的爱慕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沈无迁覆手幻出风刃撕碎了信件,将废纸屑扔到了墙角,懒得再瞄一眼。

晚间的时候,沈老爷过来问了下喜服的量制过程。听得紫烟姑娘因昏睡而误了正事,沈思询皱紧了眉头,敲敲案头道:“成何体统?我派人请她来是睡觉的?难得挑了个吉日竟被她睡过去了?”沈无迁揉了揉眉心道:“爹,罗姑娘的身子怕是有些不适,再说,我和袭衣也并不着急着裁衣。”沈老爷急哄哄地跳脚起来:“那是爹急了不成?爹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二十年了!”青年叹了口气,起身扶过自家老爹在案前做好,又命点墨斟上一杯铁观音,亲手端着递与沈老爷:“儿子不孝,让爹您操心了。”沈老爷呷了口好茶,满意地舒了舒眉头,听得儿子讨好只哼了一声却不作回答。沈无迁只好又笑道:“三日后,儿子与袭衣约好一起前去了望坡的月老庙游玩,爹您可满意了?”沈老爷这才点点头,笑着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算你小子有点开窍了。记住带人家姑娘去姻缘树下求个好签,也要去鸾凤泉边坐坐。当年你娘亲就喜爱那边的精致,总是央着我带她去。奈何我那时忙于家业,疲于分身,要是知道你娘时日不多了,说什么也会带她前去坐坐的,哪怕是整日整夜居于那地儿也是甘愿的······”“爹,时候不早了,儿子也有些乏了,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沈无迁出声打断了沈老爷的怀妻之举,因为那并非是他自己能劝止得住的。沈思询叹了口气,喝完最后一口香茗,又叮嘱了儿子几句,方才出了沈无迁的纤尘阁。

沈老爷刚出了东篱苑,踱在石头小径上,就见舒子柔手中抱着自己的貂皮大氅缓缓地迎了过来,身后跟着个掌灯的小丫鬟。女子眉目轻挑,言笑晏晏:“这夜寒深重的,老爷子您也不知披件厚实的衣裳就在外边闲逛,要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沈老爷笑着接过大氅,被舒姨娘伺候着披上,这才搂过佳人的细腰叹道:“这不是还有柔儿在旁给为夫嘘寒问暖么?为夫方才去了迁儿的院子。”“哦?老爷可是去问喜服的事宜的?”舒子柔眸光暗转,细着声音柔柔的问道。沈思询点点头,略带不满道:“彩澜阁的罗老板也甚是不妥,尽然昏睡了一整天,误了大好的吉日。”舒子柔嗤笑了一声:“依妾身看来,定是彩澜阁里生意繁忙,瞧不上我们沈府这门生意儿,找着碴子推月兑呢。”沈老爷皱皱眉:“哼,她还不敢如此大胆,我沈家麾下的绣阁也丝毫不差于彩澜阁。”言罢却又扬眉笑道:“迁儿那孩子可算是知些风月了,懂得讨女孩子欢心了。”“老爷子这是从何说起?”舒子柔长袖下的纤纤玉手绞紧了柔软的娟帕,面上却是一派怡然。沈思询喜道:“迁儿约定三日之后与袭衣一同前去月老庙进香,呵呵,这小子还算是有两下子。”舒子柔娇笑一声靠在了沈老爷的肩头,对着男人的耳廓轻轻呵了口气:“虎父无犬子啊,老爷您说是与不是?”舒姨娘的一句话捧得沈老爷眉开眼笑的,当下搂了佳人在怀偷得香吻一个,只把后面掌灯的小丫鬟给羞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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