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很明显,就是指朱玉润行为不端。武郎中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却是不停的叩击台面。望向朱玉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讨价还价的意味。
这武郎中显然太高估自己的封口费,十九夫人望着那颇为得瑟的一只黑手,目光充满寒意,对着管家蒋霆微微一扫。蒋霆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随即便出了珠玉阁。
朱玉润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下人却是纷纷以同情的目光望了过去。武郎中说郡主害喜已有月余,很明显就是前段遇袭时的事情。郡主被那恶人殴打也就罢了,居然还……,平日里总是受公主府上恩惠的老仆人仆妇,闻言后竟有几个当场抹起眼泪来。
十九夫人此刻银牙紧咬,十分后悔没有活剥了赵成才。心疼地望向朱玉润,柔声道:“润儿,无妨。娘给你做主。”
见自家娘亲也不上路,朱玉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依旧温和地向武郎中问话:“武郎中,您连脉都没模,怎么就断定我是害喜?”
见小姐发了话,绿娥心里才略微有了点底。当日见到小姐,虽然被打得灰头土脸,但身上衣衫都是完好的,并没有异样。
而且以小姐平日里的修习,若是那赵成才动了歪心思,肯定是要被小姐算计的。那合欢秘技连号称古鹤第一的林公子在小姐手上都讨不到便宜,更何况是一个赵成才了。小姐之所以被打得那么惨,就是因为那赵成才连望都不仔细望小姐一眼就开打了。
思及此处,绿娥冷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挽起手上的袖子来。
武郎中闻言一愣,仔细将刚刚朱玉润描述的症状回想了一番。加上自己引导性的盘问,那症候不离十,摆明了就是医书上妇人有孕的症候。
转念一想,这郡主怕是做下了好事,当着这许多人要装个脸面罢了。
不给封口费也就罢了,这不要脸郡主的胆敢质疑自己的医术,简直是无耻之级。且看看她还有什么好说。
武郎中正要出声辩驳,却听见一个清冷的男声入耳:“郡主并不是害喜,而是疳积。”
朱玉润正在苦思如何同这庸医辩驳,难不成真要找个稳婆来验明正身?到时候又恐怕这名声在外的庸医随意传自己以权势压人,到时候怕是清白,都会传出点花边来。
听见这耳熟的声音,朱玉润长吁了一口气,正是这几日一直来府上寻找神仙秘宝的严宣徽。论起医术的排资论辈,神仙堂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
那武郎中显然不服气,大声辩驳道:“何以见得?疳积多见于贫苦之家,多半是吃不上好东西,养分不足。”
朱玉润将台面上那碗菜汤端至众人面前,那菜汤绿得透亮,没有一丝油星儿。里头尚未煮烂的各种蔬菜倒也不难辨认。
朱玉润并不向武郎中解释,只是向着严宣徽道:“这小半个月,不知娘亲从哪里搞来的这五行蔬菜汤的方子,说是连痨病绝症都能治好。喝得我指甲都绿了,现在一闻见这个味儿胃里就直反酸水。”
严宣徽上前,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却只用指尖拨了拨碗中的蔬菜。待看清红红绿绿的蔬菜后,面无表情的脸也忍俊不禁:“这是哪个拙人想出的骗钱玩意儿?也敢说能治绝症?”
武郎中正是这五行蔬菜汤的大力推广者之一,更是靠着这菜汤大赚了不少。这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不仅否决了自己的医术,连这大家手笔的五行蔬菜汤都一并抹杀,简直不可饶恕。挺起胸膛,怒声道:“你又是那颗葱?看你年纪轻轻、嘴上没毛的样子,还和老夫谈医术?真是痴人说梦!”
十九夫人冷冷道:“这位是神仙堂的执事,长青仙子。”
听见了神仙堂的名号,武郎中登时没了底气。碍着长青仙子的名声,自然不敢强辩。无奈心头忿忿,只得避重就轻地道:“若是仙子将神仙堂的不老仙灰拿出来,倒是真的可以治绝症,令人起死回生,怕是仙子做不得主,即便做了主,也舍不得。”
严宣徽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非也,那不老仙灰,其实只是堂主先人的骨灰。也不知道是谁以讹传讹地非说这个是秘宝灵药。”
朱玉润和绿娥面面相觑,想起黄立棠献宝时千叮咛万嘱咐的服用方法,心里一阵恶寒。
武郎中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严宣徽生硬打断:“铁杵能磨成针,木杵再磨也只是牙签。材料不对,还是换个方向努力的好。”
众人领会话中意思,哄堂大笑。武郎中只得挟了四个药童,从侧门灰溜溜的闪人。自此,武郎中在古鹤便不能立足,只得到偏远的地方游荡,当上了江湖草头郎中。
若干年后,关于东果郡主与神仙堂的长青仙子,有一段广为流传的风流韵事:《昭定稗史-贵女卷一》——东果郡主婚前,曾横刀夺爱,为人堕胎数次;神仙堂长青仙子为老不尊、抛妻不老天女,着实上演了一段不伦恋。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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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立棠这几日因处理武林联盟的大小事务,加上躲避严宣徽追捕,足足在家困了有半月余。一腾出空来,便急急往公主府上奔去。刚迈进珠玉阁,还不待门口的缥云通传,便远远听见朱玉润清脆的大笑声,笑声中夹杂着一个清爽柔和的男人声音,男人声音一落,朱玉润的笑声便紧接着响起,如此往复。
这个男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听起来不过二十几岁。他心里登时充满了危机感,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越迈越大,愈行愈快。行至门口,却见绿娥并未在屋内伺候,一脸恭敬地站在门口,黄立棠愈发的惊奇和好奇起来。
可绿娥并没有通传的意思,只是对着黄立棠做了个‘嘘’的手势,便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道:“小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黄副盟主等一下再进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