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房苦苦思索了半日,乔玉书脑海里突然电光石火般地滑过一个名字:林逸风。没错,据心月复回报,手上痣复合标准要求、位置精确的人就是他。
一阵冷意涌上心头,乔玉书心里,似乎有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正在裂开,答案呼之欲出。
时光荏苒,距离和临风山庄真正的少庄主见面,已经有足足十年。同是逃难,那对母子却衣着光鲜。乔玉书记得那个少年的笑容,一如他的身份地位,纯真美好,被保护得不错。
算起来,那时候还要多亏少年救了自己,后来又对自己推心置月复地将身世故事全盘托出。只是那对母子后来奄奄一息,他才动了冒充少主的心思。眼看着那少年咽了气,他才不舍的离开。
想起林逸风的面容,乔玉书摇头,这张脸太陌生。那少年的眼神明媚如日光,笑容爽朗,浑身上下透着股独特的青春气息。林逸风那对满含城府的双眼,颇有些阴冷的气息,都让人敬谢不敏。
乔玉书能感觉到林逸风身上的敌意,想起自己曾经和朱玉润的婚约,了然地笑了笑。上次所谓的同心协力,也不过是各取所取,还那黄立棠一个人情罢了。
说到这位武林副盟主,乔玉书长吁一口气。这可能是他和皇族颜氏,仅余的一丁点儿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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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风山庄足足做满十日苦力,青木领着对于临时帮工来说十分丰厚的报酬离去。
“竟然这么顺利?”林逸风神色犹疑,眉心紧蹙。
“确是机缘巧合,说起来还是借了乔家二少爷的光。”青木将来龙去脉细细地叙述了一遍,林逸风神情恢复如常,露出满意的表情。
对于林逸风的身世,青木一直是有疑惑的。从自家主人口中的只言片语连成的线索来看,自家主人才是临风山庄的正牌少主。
至于冒认的乔玉书,据自家主人讲,是乔玉书刻意接近套取了身世秘密。然后在他们母子的饭菜中下毒,亲眼看两人死去才离去。
老夫人体质纤弱,毒发身亡。林逸风仗着年轻力壮,方捡回一条性命。但当他一路行乞,模到临风山庄门口认亲的时候,乔玉书便成了少主。
门口的家丁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堆毒打,差点把林逸风刚刚曾经从阴曹地府捡回来的半条命打回去。
至此,林逸风便一直以行乞为生,直到遇见一位富家小姐相助,这才摆月兑乞丐的身份,自立门户。
青木叹息,这位富家小姐,恐怕就是当年沙溪镇的朱家大小姐,如今的东果郡主了。一直觉得自家主人靠近郡主并非只是利用她报仇,恐怕报恩,占了更大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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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风亲自登门拜访钟离浅,却吃了闭门羹。这个消息不出一刻钟便在古鹤城里传开了。古鹤城中议论纷纷,评价大都是负面的。
钟离浅的想法很简单,道不同不相为谋。据她的分析,林逸风十有是乔玉书的正牌敌人,和敌人关系亲密,搞不好一个说漏嘴,就要给自家男人招来祸事。
林逸风却是不以为然,笑着对青木道:“我看她还是在气我当初同意她做妾的事情。”
乔玉书得知,却是故意找了个机会,将林逸风约在清泉楼,美其名曰:替妻请罪。实际上却是想再仔细地观察林逸风一番,好将那心头蠢蠢欲动的危机感彻底压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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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窗口微红的落日余晖,两人相视而笑。
端详了林逸风半日,乔玉书终于开口道:“阿浅就是这个倔脾气,我本想拉着她一起来,奈何她死活不肯。”
“不妨事。”林逸风笑着摆了摆手,“以前在芳菲园写本子的时候,也没少给我闭门羹吃,我都习惯了。”
乔玉书抚着胸口,夸张的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斜眼瞄到林逸风腰间挂着的玉坠,神情却是一震。
那玉坠子,分明是少年提及的信物——临风山庄老庄主给他娘的信物!这信物,乔老庄主曾经几次三番向自己明示暗示的提起过,他只推月兑说在逃难的路上遗失了。因他大概说得出玉坠子的模样,乔若虚倒也不疑有他。
佯作不在意的移开眼光,片刻之后却又仔细端详起来,乔玉书越看越觉得眼熟。抬头望向林逸风,身材五官,还是寻不出痕迹。
乔玉书摇头,十年时间,样貌恐怕是有很大变化的余地。
见乔玉书盯着自己腰间的玉坠,林逸风嘴角溢出丝冷笑:“乔少主很喜欢鄙人的玉坠子?”
乔玉书诚恳道:“那玉坠子,和我一位故去的友人佩戴的,很是相似。”
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探探乔玉书的底?这个念头在林逸风心中一闪而过,却马上又被打消了。当年的自己,就是太过冲动,行事太过急躁。
林逸风笑道:“这坠子是家母的遗物,并不值几个钱。当初也是家母在路边小摊上买下的。只是人去了,就留了这些不值钱的饰物做个念想。值钱的,都已经随着家母长眠地下了。”
俗话说,人有相仿,物有相似。这玉佩上的绿色缨络却是与那少年坠子上鲜红的方胜结不同,乔玉书笑道:“忆起故友,难免失态,愚弟先干为敬。”
林逸风并不言语,也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放下酒樽,林逸风似笑非笑:“乔少主那位故友,也是古鹤人士?”
乔玉书叹道:“我本与他在逃难中相识,若非他一路照拂,恐怕我根本活不下来。”
林逸风颔首:“患难见真情。”
“只可惜他母子二人暴病而亡,我当时连帮他们下葬的钱都出不起,只得找个破席子将他二人拖至僻静处卷了。”乔玉书眼眶微红。那少年给自己的,又何尝只是一条生路?还有一个身份,一个亲切和蔼的父亲。
林逸风无语,似乎是没有想到乔玉书能够如此坦然地说起这件事。毕竟,若是害了人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这样一副沉痛淡然的面孔。
林逸风的思绪似乎又转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落雪夜中,寒风凛冽的破庙。他母子二人偎在火前吃着烤干粮。
庙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逸风壮着胆子去看,却是一个饿昏了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