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十九夫人和朱鸿福坐在车里,谈笑风生。“夫人怎么想起来去还愿?”朱鸿福捋着须问,随即便慨叹道:“我们这一去,是为了酬谢佛祖让我们夫妇得偿所愿。可兄长他们,却是,唉……”十九夫人蹙眉,靠在朱鸿福的臂弯里道:“可不是,若不是怕出了正月还愿的人更多,我还真不愿意挑这个时候。不过,去了也好宽慰下兄长,让他别那么伤心才是。”朱鸿福颔首,眼底露出一丝忧伤。果不其然,行至半路,便遇见了早些时辰出发的南岳王。南岳王此刻正站在荒地上大发雷霆:“蠢材都是蠢材”急急喝止马车,十九夫人在滴珠的搀扶下移至了跟前。只听南岳王府的管家讷讷道:“王爷,小人已命人快马回报,马车半日后便到。”“半日?”南岳王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要我坐在这大野地里干等半日?好,就算我等,给郡主做法事的时辰可等不得你个蠢材”管家被骂得狗血淋头,大气都不敢出。十九夫人叹了口气上前道:“兄长……”南岳王见了自家妹妹,脸色放缓了些:“你们怎么会过来?”十九夫人避开还愿,只道:“我和夫君也是去妙应寺,给贞儿祈福的。”南岳王热泪盈眶:“十九妹有心了,只可惜……”语气一转,又是雷霆震怒:“你们这帮蠢材车也赶不好,我王府难道没钱让你们买新马车?丢死人了”十九夫人面色尴尬,许是从来未听过兄长如此动怒。略略思索了片刻编导:“误了贞儿做法事的时辰可是大大的不吉,不若兄长和嫂嫂先坐我们的车子,我和夫君在这里等你们新换的马车,如何?”南岳王感激道:“还是十九妹贴心,兄长替贞儿给你道谢了。”十九夫人便遣了滴珠过去,让朱鸿福一干人等下了车,随同南岳王府管家在荒地等候。南岳王一行人为了避免耽搁时辰,也迅速上了车。马车飞驰而去,十九夫人和朱鸿福相视一笑。拍着自家妻子的手背,朱鸿福语气温柔:“你可是解救了这些王府的下人。”十九夫人抿唇,眉间却笼着忧色:“兄长以前最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朱鸿福轻叹:“再过些时日罢,再多的伤痛也会渐渐淡了。”闲坐无聊,十九夫人便从行囊中拿出副围棋来,和朱鸿福对上了局。约莫下了三个时辰,远远便闻见马蹄声急促地奔来。南岳王府的管家颇有些雀跃地道:“来了来了”十九夫人正要收起棋子,朱鸿福却笑道:“不急不急,把一局分出胜负再启程也不迟。”望向有六分胜算的棋局,十九夫人嫣然一笑:“也好,本就不想便宜了你。”朱鸿福却没想到这一层,不在意地笑了笑,对妻子的撒娇享受得很-来人却并不是南岳王府的人,而是一群样貌陌生的人。瞄到南岳王府的管家,为首的男子对朱氏夫妇二人笑道:“二位好雅兴,赶紧上车吧。”十九夫人并未多想:“还烦请各位稍等一阵,待我与夫君下完这盘棋。”“时候不早了,还请两位车上继续?”男子语气谦卑,却隐隐有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令人顿生抗拒。不想与南岳王府的人为难,十九夫人柔声道:“夫君,不如到车上继续?”朱鸿福看出妻子的为难,点头道:“也好,快些到妙应寺落脚,莫要三更半夜才到寺里。不但惊扰了师父们休息,就是我们自己也多有不便。”南岳王府的管家却是疑虑重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男子笑笑:“管家莫要说笑。”管家忽略男子狠厉的眼神,仍是朗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是我南岳王府的人。”十九夫人和朱鸿福面面相觑。男子自袖中射出一支镖来,正中管家喉头。管家登时双手捂喉,没多时便咽了气。十九夫人满心惊愕道:“莫非我夫妇二人得罪了哪些江湖上的朋友?”男子依旧谦卑道:“算不上得罪,只是请您二位到宅上拉拉家常。”不动声色地将一枚玉棋子塞到碎石缝隙,朱鸿福起身道:“那就有劳了。”十九夫人随即抱上了棋盘和棋子,坐到男子指定的马车上去,神色自若-这些人对朱氏夫妇并没有什么冒犯,相反,一路上均是礼遇有加。行了大概两日的路程,方将他们引至一处偏僻的宅院。宅院门口,易了容的岑麟看到朱氏夫妇,却是大惊失色:“敬敏公主?朱爷?”送朱氏夫妇前来的男子也是一怔,随即冷笑道:“想不给钱就直说。何必转弯抹角。”岑麟郁闷,将男子拉至一旁:“你见过东果郡主没有?”男子点头:“那是自然,郡主可是古鹤第一美人,那风采……”说到这里,男子却是自发住了口。因为那掠来的夫妇二人中,那妇人虽然年纪略大,可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当时几个兄弟还慨叹南岳王妃美艳,现在想想,那美艳就是东果郡主的成熟版嘛。岑麟捂住额头:“你们也不问清楚。”男子讷讷道:“我见了王府管家,还有马车上的标记,也没管那么多。”说到这里,男子却是目露凶光道:“不若,把这两个都做了?”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妥,“不若留下公主,把那老驸马干掉?”岑麟冷汗,这洞主联络的都是什么人啊。貌似比自己还不靠谱。忙摆手道:“杀了公主或是驸马,龙颜大怒,皇上肯定是要挖地三尺也要把你翻出来。”男子不耐烦道:“杀又不行,关也不对,要不,放了?”岑麟叹道:“不能放。”“为啥?”还不是因为若是放了这二人,敬敏公主和朱爷必定会通知古鹤城尹李大人和现任武林盟主插手此事,很难不查到蛛丝马迹。正待向男子解释,岑麟却突然醒悟:“我干嘛要告诉你行了行了,反正你事儿也没办成,就给你一半银子算了。”男子虽然心有不甘,可又不敢招惹幽冥洞的人,只得领了手下,讷讷地去了-厢房里,寂静无声,气息凝重。十九夫人苦笑:“这愿果然是不能早还。”朱鸿福笑道:“他们不是冲着咱们和润儿来的,听言谈,应该是对着你兄长去的。”十九夫人惊道:“那不会发现抓错了,就把我们杀人灭口了吧?”朱鸿福深思片刻道:“进门的时候没下手,现在就不会下手了。”自家夫君说话办事一向有分寸,十九夫人闻言,却是安稳了不少。“那现在怎么办?”“下棋。”“下棋?”“下棋。”“那就下棋吧……”-听闻抓错了人,黄立棠的反应显然是比岑麟激动得多了:“这两个二货”岑麟如今听着洞主骂别人,心里却是大大的舒爽。真是难得,洞主头一次当着自己的面,没有骂自己而是别人,当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儿。指甲刺进肉里,黄立棠恨恨道:“那就只有将错就错,杀人灭口了”岑麟大惊:“洞主”若是杀了朱氏夫妇,那就是与皇室为敌,与郡主为敌。洞主一向头脑聪明,怎么这回却发了傻?日后郡主知道了真相……岑麟甚至不敢往下想。对上岑麟慌乱的神情,黄立棠道:“你也很二,难不成是真杀公主和驸马不成不会找两具尸体换了衣服顶包么?”岑麟高悬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吐了口气道:“属下这就去办。”说实话,黄立棠刚说着句话的时候,真是想杀人灭口的。可想起那对美眸,日后的泪眼蒙蒙与恨意,黄立棠登时觉得自己心如刀割。也罢,就软弱一回,莫要爱不成,反而衍生出仇恨来-敬敏公主府,朱玉润眼皮微跳,对着绿娥道:“娘亲素日里聒噪得很,我巴不得她赶紧上哪里去散散心……可这几日出了门,我却一直担心……”绿娥笑道:“有朱爷在,没事儿的。”朱玉润想了想,自家父亲沉稳干练,近些年来不想理事儿也是因为娘亲得了封号要避嫌的关系。展颜道:“没错,我得好好享受一下没有父母管教的日子才对,哈哈。”话音刚落,只见缥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郡主,不……不好了。”朱玉润心头一惊。缥云却是一边痛苦一边断断续续道:“公主和朱爷没了……。”“没了?”朱玉润忽地起身“怎么没的?是失踪了么?”心底抱着一丝希望,朱玉润迫切地望着缥云。只见缥云唇齿微启道:“马车掉下了悬崖……摔得血肉模糊……”天旋地转-待朱玉润恢复意识时,府里已经一切恢复如常。见她睁开眼睛,绿娥便略略提高了声音道:“严堂主,小姐醒了。”声音沙哑,想来是哭了许久。严宣徽神色沉重,语气却是异常轻柔道:“想吃些什么?”朱玉润摇了摇头。忽地将被子蒙在头上,她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流泪,痛彻心扉,可却都积压在心底,发不出来。只是剧烈的疼痛着,让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