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为上校说要帮我找寻亲生父母的话而怔然之时,在前面驾车的希尔中尉突然说话了:“上校,我们马上就出王宫戒严区了,是先送你回去,还是先送海伦回去?”
“先送她回家,然后去情报科。”上校立即应道。
“好的。”希尔应道。
我则连忙摆手道:“不用,上校,怎么能先送我呢?我直接在前面的公车站搭个车回去就好了。”
“现在都九点半了,哪还有公车让你搭?”上校反问道。
在我哑然之时,上校又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好了,别啰嗦了,乖乖地等着回家就行了。”
“哦,谢谢上校。”我只好应道,抬眼一看,车前方耀眼的灯光下,一座高大的暗红色铁门已经呈现在眼前,铁门两边是绵延开去的带电隔离网;而道路两边离门不远处则矗立着两座四层高,岗楼式的瞭望塔,塔顶的四盏强光探照灯将铁门内外照得犹如白昼;两队持枪的皇家侍卫正巡守在门两边。看来这里就是王宫戒严区的边界了。
待我们的车子快开到门口时,右边的一扇铁门已经向外打开,而侍卫们也收枪肃立在车两旁,向车子敬礼,想来他们已经知道车上坐的是谁了。
很快,车子就开出了大铁门,沿着一条宽阔的大路向市区开去。看着路两边林立的楼宇建筑与闪动的各色灯光,我突然有种从一个古代童话世界回到现代都市的感觉,想想再过一会儿,我又会从这繁华灿烂的内城回到萧条黯淡的外城,不由得感慨丛生,之前在晚宴上我对国王说的一番话又回响在脑中。
虽然我的话定会让这位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心里有些不愉快,但我还是问心无愧,至少我让他直接听到了来自底层民间的声音,不管是否如希尔所说,我的话能对国王起到一定作用,我都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
其实这些话早在当初盖博下令对联盟实施“清剿行动”时,我就想说了。记得那时我了解到政府军很多针对反叛者与平民的非人道做法,心里难受不已,极度郁闷之下,还在一份文件中写下“一味镇压反抗而不聆听民声只会促发更大的反抗,不会带来和平!”的批注,结果被上校发现,还挨了训。今晚,我竟然对着国王把这些憋闷在心里很久的话说出来了,真是不可思议!
也许是上帝在冥冥之中早为此做出了安排,既然我不能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那就让我将该说的话说给国王听吧;而国王也确实应该是这些话的受用者,因为国王不但掌握重权,更有可能从国计民生的角度来安排国策,也就有可能接受我的话;而盖博统帅只会为了自己的霸权考虑,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意见,所以国王就是最应该听到这番话的掌权者。
“在想什么?”坐在旁边的上校忽然开口了。
上校的话让我一愣,才发现自己正望着窗外出神,转回头一看,上校正用带着探究意味的犀利目光望着我。
我突然想起上校当初发现我在文件下面加的那句批注时,严厉地训斥我说我应该明白自己的位置和立场,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能说!而今晚,我竟然当着他的面指责他父亲的不是,说了那么一番话,最后还让他来替我圆场!天,我是不是已经得罪上校了呀?!
我忐忑不安地看向上校,就见他轻蹙了下眉,便微眯双眼注视着我,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上校,那个……今晚,我……在宴席上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上校轻哼了一声,问道:“哦,你现在觉得过火了?那当时怎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呢?”
我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就听他继续说道:“你的胆子还真够大,居然敢在庆功宴上当着那么多人对一国之君的施政方针提意见!”
我咬着唇嗫嚅道:“对不起……最后还让您帮我圆场……”
他淡哼了一声,顿了一下,问道:“这些话你憋了很久了?”
“是……”我点点头,还是不敢看他。
“你倒是很会抓时机啊,开始一直一声不吭,等到国王一让你发言,你就立刻见缝插针,开始发表长篇大论了。”他的话语似带讽刺,但听不出任何不满与怒气,只听他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口吻又说道:“虽然你今晚的举动的确有些出人意料,还差点让场面失控;不过,鉴于你所说的有一定道理,而且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就不跟你多做追究了;但是你要记住,以后必须要谨言慎行,不能再这样冲动胡来了,我可不会次次都替你圆场!”
我松了一口气,使劲地点点头,又抬起头看着他感激道:“是,上校,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也谢谢您的理解。”随即又想起什么,便问道:“那……上校,国王后来有跟您说什么吗?他是不是很生气啊?”
“你希望他是什么反应呢?”上校微眯着眼,审视着我。
我努了下嘴,便垂下眼帘看着上校的皮鞋尖,说:“我希望他能像您这样理解我。”
上校嘲讽般地轻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比起理解,他的惊诧更多些。他完全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对他来一番高谈阔论,而且,你的话也击中了他的软肋,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不过,你的观点的确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也说得在理,他最终还是会冷静思考的;但是现在,他主要的精力还是会放在此次的政变事件上,他需要趁此机会扩充实力,巩固地位和清除内贼;所以,暂时还不会考虑民生策略。”
“哦”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他是日理万计的一国之君,要考虑的事情肯定很多,我只是希望能让他听到一点民间的声音,更加了解平民百姓的难处和困境。”
“你和一般的女孩子还真是不一样。”上校突然冒出一句。
我一怔,望见他带着似笑非似笑的神情,微勾唇角凝视着我,目光幽深而难测。
我有点结舌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一般的女孩子都想着梳妆打扮,谈情说爱,你却不满国家政治,惦念民间疾苦,很有一种民主主义愤青的姿态啊。”上校带着调侃的语气。
我抿唇一笑,说:“不是的,其实我也喜欢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的啊,虽然没什么机会去做那些事。这一次主要是进了宫以后,特别强烈地感觉到最底层百姓的生活处境有多糟糕,所以我想让国王了解到这些,让他明白为什么有很多平民百姓会支持联盟,希望他能给他们多一点的关怀和体谅,让他们生活好一点,这样国家就会更加太平,仅此而已。”
上校似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便看向前方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