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亲人与噩耗
听完我的解释，莫圻长叹了一口气，转头锁眉凝视着桌上还盛着小半杯黑啤的啤酒杯，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地说道：“海伦，我知道这对你来说，的确很难。你的生活应该是简单而快乐的，直面人生的无奈和现实的残酷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你说的没错，如果老大知道你的存在，他一定会让你加入我们的，因为你将会给他带来极大的精神慰藉。
他曾经跟我说起过很多次，当初罗曼梅斯人攻入艾威尔城后，烧杀抢掠，大肆破坏，除了王宫城堡群以外，整座艾威尔城在一夜之间就化为一片废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带领一支军队顽强地进行巷战的他也差点丧生于炮火之下。之后，他被迫南逃。历经九死一生，几度辗转，最终得到帕奥里斯国的政治庇护，并在那里休养身体，重振精神，准备组织军队进行反攻，夺回艾威尔国。
期间，他一面在国外四处游说，争取支持；一面派人探寻国内是否还有艾威尔王族的血脉幸存，结果始终一无所获，得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家族成员遇害的噩耗，这让他感到非常悲痛。他说，艾威尔国两百多年的历史居然在短短十个月内就宣告终结，艾威尔王族上千条性命更是在一夕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人，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如何能够面对？”
听到这里，我心里不禁一颤，这才意识到我的伯父普瑞安.艾威尔在亲历了国破家亡之后独自面临了怎样的险境，承担了多大的压力，经受了多少痛苦的煎熬。
莫圻顿了一下，又缓缓地说道：“老大对我说过，他根本就不相信上帝的存在。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艾威尔家族遭受这种灭顶之灾，更不会让罗曼梅斯人在残害那么多无辜生命之后，还能独霸这片大陆。不过他又说，如果有一天，他还能找到艾尔威王族其他的幸存者，哪怕只有一个，他也一定会无比虔诚地向上帝忏悔、祷告和感恩，因为只要能再找到艾威尔族的亲人，他都会觉得这是上帝对他最大的恩赐，他一定会坚信上帝的存在！
他说，只要有了亲人的陪伴，他就不会再感到孤独，他会更有力量，更有斗志，即便最终他也不能推翻罗曼梅斯人的残暴统治，即便他再也无法复兴艾威尔国，即便他将粉身碎骨、堕入地狱，他也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听到此时，我已是泪眼朦胧，哽咽在喉，心里涌起深深的愧疚感与伤痛感。是啊，我和伯父就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相互依靠的亲人了，我怎么能这么自私，只想逃避这无法逃避的现实，却让他一个人承受这难以承受的一切呢？
我抹去顺颊滑落的泪滴，看着莫圻哽噎道：“是我不好，我的确不应该只顾自己，逃避现实，让伯父一个人来承担我们艾威尔全族人的命运。你告诉我，伯父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不会再逃避了，我愿意和他一起面对这一切，我要认他这个唯一的亲人！”
莫圻转过头来凝视着我，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抿着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道。
“海伦……如果，你能早点说出这些话就好了，唉——”莫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他这样，我心里隐隐地有些惊慌，眨了眨眼，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海伦……”莫圻紧蹙了下眉头，然后用凝重的眼神盯着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沉声道：“你的伯父普瑞安.艾威尔已经……去世了……”
“什……么？！”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见莫圻微垂眼帘，眼圈泛红，颓然地点了一下头。
“不可能！他……他是你们的老大呀！”我有些慌神道：“他……你们会保护他的呀！”
“你应该知道正因为之前那个名叫罗伯特的少校混入了我们组织，我们才会遭遇这次的重大变故。据我估计，肯定也是他查出了我们老大在城郊的藏身据点并且报告了盖博，随后盖博就在我逃出王宫的那一天，也就是十天前，派人偷袭了那个据点。当我们的人得知消息赶去时，那里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当时就看到政府军从瓦砾当中清出五具遗体，而那个据点里就有老大和四名保护他的弟兄！”莫圻面露悲愤地握紧了拳头。
我身子一震，难道是真的？！伯父真的已经死了吗？！脑中“嗡嗡”直响，只觉得事情突然得让我无法接受！
忽尔，我一下想起什么，便一把抓住莫圻的胳膊，急道：“不可能啊！如果盖博真的把伯父杀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消息呢？伯父可是联盟的领袖，政府悬赏一亿晞元捉拿的一号头目啊！如果他真的死了，军方一定会庆功祝贺的！我在情报科里也一定会知道的，全国的报纸新闻也一定会报道的，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消息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莫圻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我的双肩，目光如箭般直射向我，用因激愤而有些沙哑的嗓音低吼道：“海伦，你还不明白盖博的居心有多险恶吗？！他到现在还在利用我们联盟，他一边将我们赶尽杀绝，另一边继续用我们作幌子好为他的计划铺路，他就算把我们全部都杀绝了，也不会让外界知道，否则他的兵权就无用武之地了！所以，他绝对会压制这条消息，不让外界知道，直到他认为这个秘密没用时为止！而且他吃准了，我们联盟也不可能把这条消息透露出去，否则我们的组织就将人心大乱而彻底瓦解！这就是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啊！”
我微张着嘴，怔愣地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颤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伯父……真的……已经……死了吗？！”
莫圻蹙着眉紧闭下眼，点点头，双手无力地从我的肩膀上滑下，低声道：“是的……我们的组织……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核心领导了！”
我颤抖着双唇，定定地看着一脸悲愤的他，这才明白之前他为何会那般颓丧地说这次事件对联盟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原来，率领联盟征战了十年的普瑞安.艾威尔——我的伯父，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竟然已经遇害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汇成两行泪流顺颊滑落到我的及膝裙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感与悔恨感撕扯着我的心房，痛得我想要大声哭嚎又觉得难以呼吸。我禁不住捂着胸口闷声抽泣起来，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妈妈留给我的那一行行遗言却在眼前滴血！
是我做错了吗？我不该一直这样隐瞒自己的身世吗？如果我能早点和伯父相认，事情是不是就能有所挽回呢？至少，我还可以和他相认，让他和我都感受到亲人的温暖与关怀，让我们知道在这个世上我们不是孤独的！可是，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结果就是伯父带着多年未了的心愿抱憾而去，而我也成了真正孤独的人！
一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低着头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随即，就感到一双臂膀一把揽过，将我拥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同时，头顶传来一声似哀诉似憾惜又似无奈般的长叹。
我只觉得更加难过，抬手环过紧贴着我的身躯，将头深深地埋进这个胸膛，放声哭泣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忏悔般地念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