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府碧翎轩
“哥,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天池百年雪莲诶,一定可以治好你的病的。”红衣少女举着手中洁白的雪莲花,看向榻上躺着的脸色苍白的兄长道。
那榻上的人面貌雅彦俊秀,一双眼睛如漆似墨。他温和地笑着,只是过于瘦削的身形和苍白的脸,给人一种他随时都会被风吹走或是飞遁成仙的感觉。
此人正是武诚轩,他摇摇头,道:“下次别再做这种无益之事了。你一去便是一月有余,倒叫人担心不已。”武诚轩看着自己的妹子,身形又瘦了一圈,一脸风尘憔悴,心疼不已。
他正要打法她去歇息,忽然目光定在了一处,武诚秀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左臂挨肩处的袖子上裂了一个口子,暗自吃了一惊,定是被那老头的掌风震开的,想起那时羞恼,不觉月兑口而出道:“都怪蓝羽这个缩头乌龟!”武诚秀撅嘴恨恨地说。
恰巧蓝羽正进来,闻此言身形僵了一僵,随即躬身行礼。武诚轩应了一声,道:“蓝羽,路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武诚秀背对着兄长,忙对蓝羽使眼色,蓝羽却像没看见似的正色道:“京郊路上,有马车抢道,因小姐探兄心切,便起了争执。”
“哦,谁有此胆识和能耐教训我们的武二小姐?”武诚轩嘴角微翘,看着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蓝羽的妹妹。
蓝羽继续道:“马车里是一位公子,听他口音似乎不是京中人士。而驾车的马夫虽是一位年过半百穿着朴素的老者,却是一位一流高手,一招便夺了小姐的鞭子。”
武诚轩眼眸转暗,问道:“若比你如何?”
蓝羽道:“此人内功深厚,加之那车内公子更是神秘莫测,蓝羽不敢贸然行事。属下觉得那两人明知是武府马车,还敢出手,绝非寻常百姓。”
“诚秀,还不谢谢蓝羽,若不是他,你又要闯祸了。”
“哥,我就是不服,他日叫我再见到那个可恶的公子,非撕烂他的嘴不可!”武诚秀攥紧拳头道。
这边武诚轩指着自己妹妹,道:“你这冲动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话未说完就咳了起来,武诚秀忙帮他拍着背顺气,一边叫蓝羽去请御医。
宫中御医不过顷刻便到,开了方子,并嘱咐莫劳神好生休息。武诚秀虽然觉得委屈,也不敢再提路上的事了。看着兄长喝药休息后才掩上门离去,待她的身影渐远,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青鹤见过主上。”那黑衣人抱拳行礼道。这时榻上正休息的人睁开那墨色玉眸,缓缓坐起,对着黑衣人道:“青鹤,五日之内,务必找到这两个人。”
“是。”黑衣人刚劲简洁地回答后,迅即闪出了房间。
栖雪阁
碧绿的窗格外,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悄无声息,织起了薄薄的雨幕。窗下,韩雪正一颗一颗地丢着白玉做的棋子,神情无聊之极。
自从回来后,父王每日忙于朝政,早出晚归。差不多都忘了她这个女儿。她也想知道父王在忙什么,可是却不想去问王妃。只好每天和项羽、虞姬玩耍,可是当项羽眉飞色舞地讲笑话时,韩雪早已睡着了。
这日她自己和自己下棋,好不容易磨了几个时辰,之后就只丢着棋子耍。项羽和虞姬在一旁也不知道怎么办,貌似所有她们知道的玩法都用光了。
正在此时,外间忽然传来珠帘与环佩交错声响,韩雪心下明了,遂把手中棋子全丢了,起身刚转过屏风,就见王妃笑着进来。韩雪也不行礼,道:“王妃甚少踏足栖雪阁,不知今日来有何贵干?”嘴角虽挂着笑意,却未及眼底。
王妃的笑容略僵了僵,旋即恢复了,她淡笑开口:“雪儿这些日还住的习惯么?”
“我早习惯了四海漂泊,学会了随遇而安,又怎么会不习惯?”韩雪有些嘲讽地说。王妃叹了口气,先示意众人退去,项虞二人望着主子,似乎不想走。韩雪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出去。偌大房间就只剩下两人。
王妃才道:“雪儿还是记恨我的吧。”语调有些失望和忧伤。
“你做的那些事确实让我喜欢不起来。”韩雪撇过头去,双手紧握。
王妃苦笑道:“即使被你记恨,我也绝不后悔。以后你自会明白。”
韩雪哼了一声,冷冷地说:“王妃今日来便只是为了叙旧的吗?”
“王爷近日忙于朝政,无法抽身。前日荆学士命人送了帖子过来,言后日雪儿即可入学。我来不过是想代王爷嘱咐你几句。”
韩雪道:“不过是些好生学习,少惹祸端之类的,我都听厌了。”
“雪儿懂就好。只是有一点你须谨记,此去女扮男装切勿泄漏身份,切勿与荆学士门生相交过密,毕竟男女有别。”王妃正色道。
韩雪应了一声,王妃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韩雪一人坐在棋盘边低头寻思,越发觉得此事不寻常了。既然如此麻烦,为何又硬要自己去?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长见识或兑现当年的承诺。这求学之事既然是父王安排的,定然没什么害处,可是自己仍然有些不踏实。
韩雪丢光了棋坛的棋子,还没想出个究竟来,于是摇摇头,决定等天黑先去荆府探个明白。
雨依旧在下,春雨贵如油,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夜色四合,雨已停,灯火初上。一个瘦小的黑色身影从荆府高墙内侧的一棵茂密的大树上轻轻跃下,此人正是韩雪。她身着夜行衣,借着黑夜的掩护,她穿梭自如,只是荆府内院高树假石林立,她行了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居然又走回了原地。
韩雪心里一惊,这个可恶的老匹夫,竟然在自己府内摆八卦阵。这八卦阵听师傅说过,阵法变化无穷,机关重重。除非找出生门,否则要不就会被困阵内,要不就会触机而亡。
她深吸了口气,稍稍坐下喘口气,同时也回忆着师傅曾说过得八卦阵秘诀。真是关键时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韩雪暗暗心焦。
这边荆学士书房内,一位中年华服男子正与一位青衣公子正在对弈。
那青衣公子笑道:“白子已成包围之势,黑子纵鱼死网破也是生机渺茫。先生棋艺高妙,学生佩服之至。只是这局棋本早可结束,先生为何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迟迟不下杀招呢?”
“棋如人生,棋走为生,棋输为死。人生而并非为死,所以棋之乐不在于胜而在于对弈的过程。”中年男子手持一盅香茗,缓缓地说。
“依先生之见,黑子被困一角可还有生路?”青衣公子追问道。
中年男子饮了一口茶,淡笑道:“你可还记得珍珑棋局?”
“置之死地而后生?据说棋圣自创立珍珑棋局以来,终其一生无人可破,令他抱憾而终。却在死后,被一个七岁儿童给解了。而这个七岁儿童后来便成了我朝先祖。”
“想当年多少棋士纷纷弃子而去,自刎而死的亦不少。如此棋局居然由一个七岁儿童破,天下无不哗然,看似不可能实际上却藏有无限生机。”
“先生所说确有道理,只是时间久了学生早已被棋局迷惑,不如先暂歇停,让学生吹一支萧曲清清神,再继续可否?”
“也好。”
韩雪正冥思苦想,忽然听到一阵箫声,不由地一喜,遂站起身来循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行去。渐渐地便看到前方闪着一丝光亮,假山高树渐少,眼前慢慢开阔起来。绕过最后一座假山,眼前便出现一座楼阁,楼阁的窗户透着光,箫声也正是从里面传来。
韩雪刚犹疑不定时,箫声便断了,青光一闪,一个人影已稳稳地立于她面前。借着光韩雪看清了他的长相,剑眉朗目,五官精致,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不深不浅,恰到好处,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青衣公子此时也正轻摇着扇子,打量着来人,身材瘦小,一身黑衣,黑巾束冠,黑巾蒙面容貌不辨,但那褐色的眸子似乎会说话。
韩雪拱手道:“多谢沐风公子的箫声。”纪沐风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之色,笑道:
“小兄弟能闻音而来,料想也是风雅之士,不如帮我下完这盘残局如何?”
“沐风公子不问我为何夜闯荆府么?”
“来者是客,荆先生已久候多时。”
韩雪心下愤愤不平,荆夫子根本就是故意的,害她兜了几大圈。她瞪着阁楼上的灯光一眼,遂飞身上楼。纪沐风也轻轻一跃,衣袂翩飞,潇洒落定于韩雪身后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