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月华还半躺着靠在床头看《心灵鸡汤》,身旁桌几上的茶早已变得冰冷,她拿了起来,抿了一口,轻叹一声,又放在了桌子上。
租房外不远处的铁路上又传来了列车的轰鸣,记不得过去了多少次列车了,就像她记不清自己到底谈了几场恋爱一样。她从一米八的**中逃月兑了出来,却又沉沦在对情感的疯狂追求中,她本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她的爱情如潮汐般频繁,她张扬着最前卫的爱情主题,为了忘记自身的伤,她爱上了爱情本身,所以她的情感不具体到哪个人,更不具体到人数。
她交际很广,所以在她青春的生命中出现的男子,并不乏优秀者,有外表风倜傥高大健壮的,也有事业有成钱权诱人的,他们对她都是那么地宠爱,那么地殷勤,可是她很讨厌他们。她觉得自己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一个十分具有诱惑力的猎物。而在凌雁白的眼中是什么她虽然不清楚,但她确信凌雁白至少不是一个称职的猎手,甚至连生手都算不上,所以这样一个有点傻愣愣的凌雁白给了她相对的安全感。
这样一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凌雁白,给了她情感上最大的憧憬。她想,这也许是凌雁白的情感世界还是白纸一张,还可以将最理想的爱情的刻上去。对于像她一样阅过很多人的女孩子来说,凌雁白无疑给了她想像的空间,而对于那些所谓纯情的女孩子来说,凌雁白的魅力是比不过在球场上卖弄球技、展示体魄的男生们的。
听着夜间急弛而来的列车,也不知哪一班次上载着凌雁白,但是明天一早,她就可以见到凌雁白了,她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以至于毫无睡意。
凌雁白正站在百货大楼前,双目在熙熙攘攘聚散不休的人群里收寻着的时候,背上被人猛地击一掌,惊回头时,就看到了月华得意洋洋的笑脸。接着看见了她的淡蓝色长裙在风中飘着,在他打量她时,她一双妙目死死地盯在他的脸上。
“怎么样,这份见面礼不错吧?”
“是不错,可是真的叫人难以承受了,假如受礼的人不够健壮的话。”
“你看你啊,头发又留得那么长,小小年纪,显得那么沧桑干嘛?”
凌雁白微微一笑,也不去辩说了。
“走!咱们进超市去,我要好好剥削你一回。”月华说罢,娇蛮地扯着凌雁白的袖子朝百货大楼门口走去。
超市里,凌雁白提着购物篮,跟在月华的身后。
对于超市,男子与女子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的,尤其是结伴的男子和女子。女子一进超市,就仿佛进了天堂,尽情穿梭在物质的世界里,而男子一进超市,往往如入迷宫,因为男子在超市多半会被女子剥夺主动权,除了充当劳力以外,还得心疼钱包。
月华终于在货架间转得累了的时候,便站到了收银台边,娇笑着,带了点恶作剧味儿地,等凌雁白付钱咧!
环形大楼的中央,有许多供顾客饮食和休息的桌椅,月华与凌雁白面对面坐在了了一张桌上,摆开在超市买的东零食,边吃边聊了起来。
“不上大学,你就真的甘心吗?”凌雁白问。
月华笑了笑说:“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乖乖学生,你觉得我还能忍受几年的校园生活吗?”
“也对,就你的个性,校园还不活活把你给闷死啊!”
“我打算老家去,自己开个小店,继续当我的村姑。”
“那肯定没多久就升级为村妇了。”
“死人,你巴不得我嫁给一个庄稼汉是吗?”
“是蛮舍不得的。”
“那……嫁给你吧!你要不要?”她偏着头,娇娇地望着他。
凌雁白的脸顿时就红了,不敢直视她,目光在四处游离着。他虽然习惯了月华口没遮拦的个性,但这样的玩笑他却是还是措手不及的,因此他慌了手脚,“你开玩笑的,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嘛!”他的额头因为紧张而冒了细汗。
她的笑容有些僵了,他当她开玩笑咧,可她知道自己有几分认真。她看着他,欣赏着那张憨实的,红得有些迷人的脸,然后幽幽一叹,她看不到他如海一般深沉的心。于是她的心里就开始隐隐地作痛,但脸上还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哪个女孩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她说。
“那她得愿意当丐帮帮主夫人才行啊!”
“什么?”
“我穷呢!养不起老婆嘛!”
轮到她尴尬了,她在想,他瞧不上我咧!嫌我有“前科”吧?
“帮主,干杯!”她干笑着举起一杯饮料。
“村姑干杯!”他在想,承认我是穷小子了吧?他其实把她看得很神圣的,神圣到令他自己都有了自卑感,所以他绝不敢轻易去“侵犯”她。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他的自悲其实正是来源于对美的这种敬畏之心。
这天晚上,他们坐到城中江畔的草坪上,坐在星光月色里,静静地,享受着凉爽的夜风。月华望着静谧的江面,再看看静在一边的凌雁白,他正望着江面出神咧!呆瓜,老实得令人生恨呢,她心里暗暗地埋怨他。他久久地不动咧,静得就像一尊石膏人,她忽然神秘兮兮地说:“凌雁白,分别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玩一个游戏啊?”
“什么游戏?”他好奇地问。
月华将嘴凑近他的耳朵,声音低得像蚊子叫:“爱情游戏。”
她说完就认真地坐到他对面,严肃地注视着他。而他却烧红着脸紧张得不知所措,更不敢去直视月华的双眼。
他的那副窘态显然早在月华的意料之中,她仍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他已经不知眼睛该看哪里,双手该放哪里了。他当然是很喜欢月华的,但自卑心又在作祟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会有那样的运气,他的心都快跳出胸膛了。可是,月华是那么优秀,那么迷人,在她身边的男孩那么多,她怎么会看得上他呢?她一向爱开玩笑,爱逗他,她一定是在开我玩笑吧?他十分相信了自己猜测,于是不那么紧张了,也害怕自己的紧张被月华看出来,就马上强迫自己镇定起来,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月华一脸严肃,带着点命令的口吻对他说。
“嗯!你说吧!”已然肯定她在开玩笑的他轻松多了。
“我的朋友说你……”
“说我什么啊?”后面的几个字声音低得他听不清,他挺好奇地问。
“暗恋我!”见他久久不开口,月华有些急了,咬咬牙,就冲口而出了。
凌雁白偷偷瞧了她一眼,似乎真的很有些期待,于是不由又慌了起来。“谁说的啊?我……有吗?”他支吾着,心跳十分厉害。而这样的应答,他至今还是认为是他有生以来答得最糟糕最遗憾的,他后来回忆时都悔青了肠子,并且常常想为此而想掌自己的嘴。
而那时,她只是怔了怔,然后抓起一把草往他身上一洒,微微笑着说:“瞧你!一个大男孩也那么害臊,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啦!让你带一身草回去,傻瓜!”
她的目光忽然定格在他的身侧,他扭头一看,原来旁边的树上独独地开着一朵鲜花,在夜色中亦显得鲜艳异常。
“好漂亮!”她双手轻拍着说。
他站起身来,径直走过去把花采了下来,然而却非常不好意思地,以史上最为别扭的姿势递向月华。月华抿着嘴微笑着接了过去,媚媚的。而他那一举动会让一个女孩心里有什么样的震憾,那时他实在也没敢想过,毕竟,比起她收到别的男孩送的一束束鲜花来说,他随手摘来的一朵小野花算得了什么呢!
然而她却是真心喜欢着呢,她低着头久久地闻着花瓣儿,脸上洋溢着柔柔的笑。
他看着她的秀发被夜风吹成浪儿,肤色在朦胧中显得异常地雪白,也更增添了几分妩媚,于是他就越发地觉得她遥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