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刚过,天气已明显转凉了。
凌雁白在网吧里上了一个小时的网。刚把一篇文章输入电脑,手机便响了。一看来电显示,顿时万分惊喜起来。
电话是他初中同学科探打来的,他说他就在学院门口,凌雁白一跳而起,结帐下了机,快步赶向学校。
科探是他昔日的同窗兼同桌,六年前走入了社会,在爬模滚打中,已然跻身为小企业家了,而继续求学的凌雁白,至今依然只有一身书卷味。
凌雁白赶到学院门口时,就见科探挎着一个公文包,站在一辆出租车旁,笑着看他走来。尽管六年不见了,他们却依然能一眼便认出对方。
科探比以前胖了些,想像中的他应该是穿得很有气派的,然而出乎凌雁白的意料,他的穿着俨然便是一个学生,不知内情者,谁也不可能知道这高瘦的小伙子已快成为一个百万富翁了。
凌雁白高兴地喊道:“科探!”
科探笑呵呵迎着他走了上来。
凌雁白正准备去搭他的肩膀,可是科探早已伸出手来,作出握手的姿势。
凌雁白微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了,毕竟,科探在社会上爬模滚打多年,当然不可能再像昔日在学校称兄道弟那般随意,人家已养成了职业习惯了嘛!
凌雁白了伸手与他相握了,虽然有些陌生,但是彼此脸上的笑容里,明显都还含着旧时的友谊。
“六年不见了,你比以前更加书生气了。”科探扳着凌雁白的肩膀说。
凌雁感觉得到他这个动作的友好,笑着说:“见笑了,我还是书呆子一个,科探你却已经是企业家了,真是惭愧得狠!”
“得了,老朋友了,什么企业家不企业家的,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个体户吗?我还羡慕你呢,可以念大学,前途无量啊!”
不同的路,不同的人生阅历,并没有使他们有多少隔阂与陌生。在轻松愉快中述说着往事,不知觉中,已然走完一条长街。
在一场轻松的述旧之后,科探把凌雁白带入一家叫做“布兰卡”的酒巴,说是要看表演。
在迷宫似的过道里,凌雁白随着科探东拐西弯地转到了大厅,顿时一阵阵雷鸣般的乐声扑面涌来。
凌雁白有些紧张不安,四处一看,但见暗淡而闪烁不定的灯光下,都处是骚动的人影,中央的小舞台上,两个青年男女正歇斯底里地吼着一首流行歌曲。
两人在一角落寻到一张空桌坐下,一女服务生附耳过来叫他们点东西,喊了半天凌雁白也没听出一个字,只好示意她问科探,科探点了几瓶酒和一袋爆米花。
刚喝了一杯酒,舞台上忽然涌出六个身材高佻,都披着一件无扣外衣,暴露着胸衣和底裤的舞女。满座的宾客顿时疯狂地骚动起来。
伴着轰轰的鼓乐声,舞女们展开身姿扭成了无数诱人的影儿。
变幻无穷的霓虹灯下,飘舞着长长的秀发和薄薄的衣裳,一张张妖艳的脸带着职业性的迷离的媚笑,高丛的酥胸和圆圆的臀部,在纤细的腰和修长的**舞动之中,划出无限的诱惑与遐想。
一曲终了,猛然跳出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一首快节奏的音乐又轰鸣起来。那男子剧烈地摇着身体,跳着劲爆的舞,全身仿佛迸发出无穷的力量,引得台下无数女子的尖叫,跟着她们挤到台边疯狂地跳动起来。
凌雁白除了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场面,现实在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些由荷尔蒙诱发的人类的疯狂行为呢,所以他的五官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受。
中年男子退下后,又上来两个跳街舞的小伙子,然后转出两男一女演了个与性生活有关的小品,之后那班舞女再度登台,依然是以人体的美,引诱着众食客原始的yu望。
最后是自由舞,一群男女蜂拥而上,挤满了整个舞台,灯光更暗了,模糊中只看见无数只晃动的手,变形的身躯,一张张表情不一的脸,一切都陷入疯狂之中。
凌雁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够土豆了,21世纪的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了才是。
不知何时,凌雁白身旁已多了一个舞女,穿着性感迷人的三点式,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扭动着散发着青春魅力的**。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现实中近距离看到的舞女,看到了一个成熟女人的优美性感的半果身体,她是如此地近在眼前,又是如此地雪白耀眼,如此地令人yu望狂涌,如此地令人**蚀骨。
凌雁白已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某些部位正在发生着令人难堪的变化。
科探显然常在这种场所寻乐,他不知疲倦地晃着,还游刃有余地频频向凌雁白邀杯。
这是都市里充满诱惑的夜,是人们向往的激情的夜,也是令人沉醉的夜。
凌雁白将目光定在了骚动的人群里,第一次见识到了流行音乐的现实生命力和价值。当他炽热的目光渐渐变冷,人群和舞女也逐渐模糊,轰鸣不休的音乐仿佛给他一种失重感,在身和心和不自觉的震动中,他有如置身于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旋涡——文明的旋涡。
带着音响的余威走出布兰卡后,他们走上了夜深人静的街。
科探说:“我烦恼的时候总会到酒巴去,这样可以释放心中的抑郁。像我们这种人,压力真的很大。”
凌雁白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科探说得也对,这的确是这个时代的一种自我渲泄方式,并且极端有效。可是凌雁白心中感觉到的旋涡却更带摧毁力了。一杯清茶,或是一杯淡酒,长歌当哭来渲泄自已的时代难道真的已远去了吗?他暗自追问着。
“科探,你住在哪里呢?”
“鑫泉宾馆,要不你今晚别回学校了,跟我去那里啊!”
科探忽然压低声音,笑嬉嬉地说:“那里的小姐不错!”
凌雁白听得脸上一热,淡淡一笑置之。
科探见状,笑道:“都是大男人了,怎么还那么害臊啊?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吗?”
凌雁白轻轻一笑,不加回答。
科探拍了他一下肩膀,笑道:“你别太亏待自己的,都什么时代了,你也真的不小了。”
两人开了一阵子玩笑,凌雁白已将科探送到了鑫泉宾馆,自己才独自回学校。
凌雁白回到宿舍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了。斜上铺舍友阿飞不知道在哪里喝酒喝得烂醉,他刚躺下他便哇哇大吐起来,害得已有几分酒意的凌雁白肚里也有种翻腾感。
凌雁白忍不住满室的酒臭,急忙起身打开窗子。
窗子下面是中山路,长长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路人,在昏暗的街灯下拖着瘦长的身影走过,而那高楼上的霓虹,此刻正热情地闪烁着。
凌雁白的脑子里还残留着一些舞女们的影子,但此时已然不是一种诱惑,而是一种……他也说不清楚,但他清楚他整个过程都带着一种审视的心,审视着一种生活。
他静静望着这个夜,忽然想起毛阿敏的歌中唱道:醉卧不夜城,处处霓虹。酒杯中含一片暧暖风情,却无人问津。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春又来看红豆开,竟不见有情人去采。烟花拥着风,真情不在。
歌曲既哀且悲,过于消沉了些,但也不无道理。人心不古的年代,伦理与性在激烈斗争着,人们最后守着法律这条底线洋洋得意。
可总还是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没有被风雨吹打去吧!
凌雁白想,他与科探的友谊,没有了昔日的单纯,却也没有丢失在灯红酒绿之中。
他又想到爱情,他能寻找得到他想要的爱情吗?
想着想着,他就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