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歌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睑的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她静静坐起,伸手揉了揉发疼的颈部,文修倒地时的画面突然跳入脑中。
她似乎是被那蒙脸人打晕了带到的此地,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已经是离开了天朝的范围。按理说,地朝的人潜入天朝边关营中,自然不是专程为掳人而来的,虽不知道那人是出于何种心态将她抓来,身处异地,她的处境都不会很安全。
越歌微阖上眼叹了叹,继续揉掐着后颈,那人应该是没下重手,否则此时哪里还有命在。她一想到那白刀红出,干净利落的手法,不由在心中打了个突。
若是被那人知道他无意掳来的人,其实是天朝的王妃,或许她的处境会更加危险。越歌在心中默默地梳理着,决定打死都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
“吱”地一声,门被推开,一个着红衣的翩翩男子带着若有若无的邪魅之笑走进屋中。他抬眼看到静坐在床上的越歌,唇边的笑意顿时扩大,紫色的眸中带着戏谑,语气颇有几分轻浮地问道:“咦?已经醒了?你叫什么?怎么会在那营里?”
越歌描了一眼这个显得妖孽的男子,大红色的袍子让她微蹙了下眉头。前世今生,她也算见过不少人,此男还是第一个敢如此穿戴的。她再抬头扫向他略带阴柔的五官,花了几秒才认出他就是杀人掳她的蒙面人。
她忍了下,沉默片刻之后,开口说道:“你是谁?这里是何地?为何杀人?为何抓我?”深邃的蓝眸中透出毫不做作的冷静,让对方的眸子微闪了下,其意却不明。
他收起唇角的笑意,妖孽的脸上顿时浮出暴戾之气,可半晌之后戾气又化为乌有,笑容在他的唇边再次泛开。他眉间唇角神色转换得极快,虽是短短时间,让越歌却生出捉模不透的惧意。
此人不论是谁,都是不好对付的主。越歌脸上未动声色,蓝眸微闪了下。
他似乎生性轻浮,被越歌质问之后仍然语调轻松地说道:“你先回答我,我就回答你。”随后抛出一个媚眼,妖冶得让越歌转开眼睑不敢多看。
那一瞬间,越歌以为他会恼怒,谁知他却没头没脑的冒出了这么一句,末了还抛出媚眼。此时的妖娆与之前的凶残形成对比,如此双面的人,更加需要小心应负才行。
她暗皱了下眉头,将一早想好的托词说出口:“我叫越歌,是去探亲的。”说完她垂下眼睑,用浓密的睫毛挡住眸色。
越歌的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他紫眸微转了下,浅笑道:“我叫宁方,此乃地朝边界营中,杀人为了掳人,掳人所以杀人。”他说得顺口,就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一样。
越歌连皱眉的念头都没有了。一个把杀人说得像杀鸡一般轻描淡写的人,她没有必要去与他讨论生命可贵的话题。
宁方回答了越歌之前的问题,只是顿了下便又问道:“你去探谁的亲?”她的衣着打扮并非寻常民间女子,严格的来说,她打扮虽不华丽,衣衫的品质却不差,可在边关重地出现的女子,若真是皇亲国戚的家眷,这也不太可能。她虽自称是探亲,可眸色中微不可察的闪烁证明另有隐情。
宁方很好奇,一个遇事冷静到还有心思掩饰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越歌料到宁方会追问,但她打太极的功力还算不错。她低垂着眼睑,轻轻答道:“我要探的人只是一般兵士,不足以挂齿。”
宁方暗挑了下眉角,有几分不以为然。她如此文绉的话语,怎么可能是一般兵士的家眷。若不是他早就知道玄烨与苍狼二人还未婚娶,可能已将她划到他二人之一的名下中了。
不过玄苍二人可能也配不上她。
一瞬之间在宁方的脑中就滑过许多念头。
片刻后,宁方又拾起那雍容懒散的邪魅浅笑,伸脚勾过凳子,单手撑头坐于桌边,紫眸一刻也没离开过越歌的小脸。
“你的眸色还真好看,蓝得发紫,若不留意,还以为你也是地朝人。”宁方见她垂着眸子,似乎打算他不说话她就不开口,便没话找话的自言自语起来。
所谓的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越歌历来都少言少语。她听宁方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句,眸色闪了闪,抬起眼睑静静看着他,心里却在捉琢磨他话中之意。
“你总算抬眼看我了。”宁方有几分得意的说着,让越歌疑惑不已。
他抓她来,若不是事先预谋,那就是一时兴起。
她有什么地方让他改变主意的?
对于他的动机,她不好奇是假的,可又苦于不敢多问,怕话多错多。身在异地,需得步步为营才行。
宁方见她抬眼匆匆扫过之后,再又一言不发的垂下眼眸,似乎对他的调侃置若罔闻。他记忆中的女人,还没有谁能像她这般沉住气的,这样的肚量,非常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继续打趣道:“你在怕我么?”
“怕。”越歌一直摆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就算从她口中吐出害怕的字来,可语气淡得像叙事,让宁方觉得言不属实。
宁方睨着越歌,见她虽然垂着眼眸,但长且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眼睑下的蓝眸波光流转,似乎心事重重。
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她那与生俱来的美貌。
此女身份虽然可疑,但时间久了自然会弄清楚。
宁方突然生出藏下她的打算。
越歌表面平静的坐在床上,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此男生得阴柔,个性似乎也亦正亦邪、捉模不定,更别提现在他那露骨的打量。
长时间的沉默,越歌紧张地伸出粉舌舌忝了舌忝有些发干的唇瓣,这一无意识的动作让目不转睛的宁方紫眸微缩了下,下一秒,他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你……”他的喉间重重地动了动,紫眸触到茫然的蓝眸,大脑中的理智顿时将身体的冲动抑制了下来。
他的唇角勾出邪魅的弧度,声音暗哑地说道:“你暂时留我屋中,做我的陪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