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语星一早上的坐立不安,在看到与铁血一起安然归来的李清皓时,才稍稍缓解。她瞧着他那身已呈现灰色的白袍,戏谑着,“我还以为,按你这风骚的个性,怎么也要先回府换洗下才过来,没想……”“没办法,”李清皓摆摆手,“谁叫铁血不肯送我回去,非要急着赶回来。你都不知道,玉珠姑娘临走时,那要吃人的眼神,看着真恐怖。为安全想,我也只有勉为其难地跟了过来。”“哦?如此啊。”崔语星疑惑地望向铁血,“是有什么急事吗?”“也没什么。”铁血擦擦额头因赶路渗出的汗水,“还不是夜情服下解药后才发现自己中计了,属下担心她恼怒成羞,会纠结风雨楼的部众过来寻仇,所以才想赶回来守着。”“难怪你急成这副模样,”崔语星轻笑出声,“那颗药不过是让她一阵子说不出话,武功尽失而已。她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容貌也恢复了,小命也保住了。”
“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会说最毒妇人心啊!”李清皓摇着头,一脸悲叹,“对于玉珠姑娘这样的人来说,美貌和武功大概是她最看重的了。无论哪一样失去,都是不可承受的吧。”“李九,不得不提醒你,妇人这两个字还不是很适合我。”崔语星眼睛一眯,颇有些警告意味地说道:“而且,如果不是你极其愚蠢地中了美人计,我也暂时不会动到她身上。想不到费心费力不说,还要在这被你埋怨!”见她真有生气的迹象,李清皓忙摇手求饶道:“别生气,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还不行。”“本来就是你的错!”崔语星毫不客气地哼道:“早知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就不费事救你出来了。”“得,还上到忘恩负义的程度了,”李清皓一张俊脸皱得如朵菊花,可怜兮兮地瞅着崔语星那板得死紧、不见丝毫松动的小脸,把心一横,拍胸立下豪言,“大不了,但凡你以后有什么吩咐的,小弟我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总行了吧?”“总算说了句像样的,”崔语星撇撇嘴,眼角眉梢却都透出丝笑意,“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又赖账……”“是、是、是,”见她总算没了恼意,李清皓忙不迭地应承着,半晌才反应道:“我说,这话怎么听得有些别扭了,我几时赖过账了,你可要好好说清楚。事关本人卓越的信誉,可不能让你打马虎眼过去了……”
就在两人嬉闹斗嘴的时候,彩衣冲了进来,“小姐……您……您要查的事情有消息了。”说完,还喘息不止,分明是一得到信,便疾奔回来了。崔语星神色一凛,沉声说道:“不要急,你慢慢说。”彩衣缓了几口气,才着急说道:“侯爷那,昨晚,大夫看过后,七公主便连夜命人收拾了行装。今儿一早,一行人就匆匆回了京。据容云打探到的消息,侯爷并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中毒?”崔语星诧异地站起身来,神色疑惑,“怎么可能,余青如此谨慎之人,怎么可能轻易中招?”彩衣也不解地说道:“奴婢也觉得以侯爷的精明,不至于如此才是。可看样子又不似有假,不然他何以肯在此时离开益城?”“这样看来,倒似真的……”崔语星低语呢喃着,缓缓踱到窗前,遥看着北方,默然出神。
李清皓与彩衣飞快交换了眼神,也是沉默了下来。有些事,非要自己想明白才行,旁人再劝,再想帮忙,都是白费功夫。不过,崔语星本就不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之人,于余青,她心底虽仍残存了些情分,但终究是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她只是静静站了一会,便安然转过身来。
李清皓心内暗舒了口气,有意扯开话题,大声问道:“语星啊,如今假账簿是被毁了,可我们又要到哪去找真的。想不通啊,实在想不通,你说,除了我们,还会有谁知道这件事?更可恶的是,竟比你还早一步找到地点所在……”“这个,我也还没有头绪。”崔语星略感疲乏地揉揉额头,也没心思去理会他话中的调侃,“不过,肯定是极为熟识曹峰之人。如今唯有先从他身边的人开始一一排查。”也许是昨晚一直未能成眠,也许是最近事太多,太过耗费心力,崔语星只觉得头有些发晕,使不上劲来。她勉力撑了会,最后还是歉意地对李清皓说道:“人实在有些困乏,要不我们改日再聊?”李清皓这才注意到她脸色苍白,不禁担心道:“你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可别闹出大病了。”“没事,”她虚弱地笑笑,“只不过没休息好,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再说了,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像你如此讲究的人,在牢里如何呆得惯。你也赶紧回了,我会让铁血派两个人跟着你的。”见她如此说,李清皓也不好多言,只能想着稍晚再过来看看。她抬脚欲走,却又想起来提醒一句,“余光最近和武迅接触频繁,你要注意些,可能会和皇上让你留心的私盐一事有关。”“行了,你就去好好睡觉吧。”李清皓轻轻把她推给彩衣,“赶紧的,扶你家小姐去休息。都什么样子,还在瞎操心。”“她的性子,您又不是不清楚,”彩衣心疼地扶住崔语星,“什么都喜欢硬撑,这些天为了您的事,她都不曾睡好过。”
李清皓一听,想起之前自己的戏言,心底真有了些歉意,“语星,对不起。”“说什么呢!”她提不起力气地笑道:“因为你是朋友,才这么做的。你若是多说,便是见外了。好了,我真要去睡了。”李清皓见她渐渐走远的身影,心下略微明了,为何京城那人在提起她时,向来优雅、云淡风轻的眼底,却充满了疼惜和无可奈何。
自打余青离开,余光便似重见天日般,肆无忌惮起来。这日,他照例又来到欢情楼,“大娘,赶紧叫苏音出来!”“哎哟,是大人啊!”风大娘见他进来,心下一跳,赶紧着身边的小厮上楼去知会苏音声,这欢情楼已经被砸过一次,可禁不得再来一下。“您稍等下,苏音马上就下来啊!”只是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人出现,瞧着余光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风大娘着急地扭着身子正准备上去催催,却见一道亮蓝色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恼怒地瞪着她,“风大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不是和你说好了,今儿苏音我包下了。”“严大公子,”风大娘谄媚地笑着,“这不,特殊情况嘛。没想余大人今儿也过来了,大人他就喜欢苏音的曲儿,老婆子我能有什么办法?”严见却是眼角往上一抬,颇有些不屑,“已经谈好的事情,岂是你说改就能改的!别说是余大人,今儿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也不行!”“啪!”余光闻言拍桌而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本大人叫板!”他手一挥,立时涌进大批的家丁,而严见身边的随从见形势不对,也护在了主子身前,伴随着众人惊慌逃窜的叫声,两边的战火一触即燃。
风大娘一看这阵势,急了,“二位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婆子这楼可禁不起砸了啊!”余光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狠狠盯着严见,“你让不让开!”严见却恍若无闻般,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不让,你待如何?”余光手一扬,家丁纷纷冲了上去。噼里啪啦,打了起来。比不得上回严见的有备而来,他今儿只带了两个跟班的,如何抵得过这么多人。片刻功夫,严见与两个随从已被那些家丁压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猛打。风大娘一看那光景,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这可不要闹出人命来,严家她惹不起啊,一时也顾不得自己那些破桌子、破凳子,她冲过惊慌失措的丫头、姑娘们,上楼喊道:“苏音,苏音,你要再不出来,严大公子可就要没命了……”她话音刚落,便见里间冲出一道纤影,朝着楼下焦急地望了一眼,便即刻提裙奔了过去,拦在了严见身前,“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没王法。”“小美人,你总算肯出来了。”余光一挥手,命令家丁停了下来。自己则走上前,狞笑着,“小美人难道还不明白,在益城,我就是王法。你们能耐我何?”苏音看都没看他一眼,弯腰吃力地扶起严见,将他交给了两个同样惨不忍睹地随从,“先带你家公子回去吧。”“音儿……”严见勉力睁开肿得如核桃般的双眼,不放心地叮嘱着,“你……你……不要理会那个恶人,我……我会……”“不要说了,你的情意我明白。”苏音柔柔地打断了他,“我懂得怎么做,快走吧。”
直到严见走远,苏音才回过头冷冷盯着余光,“大人,您也请回吧!”余光见她如此生硬的面孔,恼羞成怒,“苏音,你要弄清楚,大人我看得起你,那是你的荣耀……”“荣耀?哈哈,余大人你可真会说笑……”就在此时,有人姗姗而来,摇着小扇,轻笑道:“女人,是拿来疼惜的,可不能像您这样,太粗鲁了……啧啧,要怜香惜玉啊,大人。”被人如此肆意地打断了话语,余光甚是火大的回过头去,却没想来人竟是他认识的,想起余青之前的叮嘱,他略略迟疑了下,最后还是笑道:“李大人,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李清皓懒懒一笑,唇角勾起一抹讽刺,“比不得余大人,清皓只不过是路过此处,听到有吵闹声,便进来瞧瞧罢了。没料……”他稍稍停顿了下,转而劝道:“恕小弟说句实话,既然苏音姑娘今儿身体不适,余大人不如先回府,来日方长嘛,反正这人在此处,又跑不掉的。你说是不是?”余光听着他的话,心中也在计较,这小子身后有六皇子和崔家的支持,轻易动不得。罢了,反正已经把严家那小子教训了一顿,也算出了当日的恶气。想到此,他打起了哈哈,“既然苏姑娘身子不适,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便就此回府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