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崔语星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听起来有些似大姐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几分恼意,她微微皱了眉,放下手中的书,推门出去,才发现乐唯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见她出来,忙低头拜见道:“二小姐”点点头,她低声吩咐着,“我有点事过去花厅那边瞧瞧,有你在这,也能放心些。熙哥哥饮得有点多了,一时半会还醒不了,别让旁人打扰到他就是了。”“属下明白。”
她这才凝紧眉,若有所思地朝花厅而去。姐姐一向温婉,言语间也是轻言细语,极少会与人置气,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她有些心思不宁,脚步也快了起来,一时没注意,竟迎头撞上了一脸慌张的彩衣,“小姐,奴婢正要去请您了。大小姐不知怎的了,发了好大的脾气,奴婢们怎么劝也不行,又问不出是什么事,虽然知道您现在不方便,但也只有您能有办法了。”“好了,没事,”她淡淡说着,“我也是听到响动,出来看看的,你赶紧带我过去。”“恩。”
崔语月这次可真是气得不轻,冷凝着一张脸,端坐在那,一声不吭的,吓得身旁跟着的下人也是战战兢兢,崔语星略微有了数,手一挥,便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而后自己便笑着一张脸,凑到崔语月身旁,“我的好姐姐,是什么人惹了你,妹妹帮你出气就是,可别气坏了自个身体。”“我还不是替你生气,”崔语月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疼爱地看向她,“你这个傻丫头,宋霜算计你的事,怎么提都不向我们提起。我都不知道你还受了这样的委屈。”“我还以为什么了,”她呵呵一笑,“反正我又没事,说来惹得你们不痛快作甚?”“她这是欺人太甚”崔语月一拍桌子,怒道:“还有没把我们崔家放在眼里。”“好了,好了,别气了,”崔语星宽慰地拍着她的手,“你要相信你妹妹有足够自保的能力,这事,她可没得到什么好处。”“小妹,这种人姑息不得,”崔语月恨恨地捏紧拳,“你知不知道,她今儿做了什么。她竟然在大哥大喜的日子里,干出如此下作的事来,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后果不堪设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崔语星露出一抹疑惑,“她又做了什么蠢事?”
“还能有什么蠢事,”崔语月气息不平,又有些难以启齿般,“宋霜她……她刚刚悄悄跑到睿亲王歇息的客房去了,若不是我瞧着不对劲,一直远远跟着,真让她得逞了,别人会如何看咱们崔家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在帮着自家亲戚算计睿亲王……”“六表姐竟然这样做了,”崔语星有些不敢相信,“她就真的这么中意熙哥哥吗,到了如此不管不顾的地步。想来也不过是见了几面而已,估计她连他是怎样的人都没了解,又何来的此般深情?”崔语月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如果她真是了解了睿亲王一分两分,便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来。睿亲王岂是她能算计的,今日她就算真的如愿了,除开丢了我们崔家的面子,她只怕也得不到什么好,别说睿亲王绝不会答应娶她,皇后娘娘也是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女子做睿亲王正妃的。”“皇后娘娘的想法我就不清楚,不过熙哥哥确实不会是个任人拿捏的人,”崔语星点着头,倒不似崔语月那般恼怒,“六表姐向来自诩聪明,可做出来的事却是瞧不出半分。对了,她现下如何了?”崔语月略微平和了心气,缓缓说道:“毕竟是同气连枝的,我也不想闹大,只是把她交给了大舅母,并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她啊,还不领情,在那大吵大闹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这才知道她前些日子还想害你来着。大舅母见她该说不该说的,什么都说了,气得跟什么似的,直接派人请了二舅母、三舅母过来,要立即把她送回都北郡去。”崔语星微微皱了皱眉,“现在就回,只怕反而会引起些无端猜疑,人言可畏啊。”“三舅母也是你这样说的,大舅母冷静下来后,也就想明白了。眼下暂时把她关在宋家的别院里。”崔语月说着,脸上有了一丝丝笑意,“我原以为你知道了会很生气,如今看来,和我想的很是不一样。小妹,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她眨眨眼,故作不明地反问着,“你觉得我应该担心什么?”“你啊,也别仗着睿亲王的疼爱,就太自信了。”崔语月娇嗔地用手指点点她的头,“如今,睿亲王就是各家夫人眼中的乘龙快婿,多的是人争,是人抢。你不要哪天哭都哭不出来。”
“我怎么就没觉得他有那么好了,”崔语星撇撇嘴,没啥感觉般,“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啥不同。”“我啊,懒得说你,”崔语月眼波流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有些奇怪起来,“睿亲王行事向来谨慎,可为何今儿门口连个侍卫都没有,我明明记得乐唯是跟着他过来的啊。而且外面那么大的动静,他竟然都没醒,实在不像他的作风。难道真的是喝酒喝多了。”“有可能,”崔语月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不定他这会还睡得跟猪似的。”“你说的可真难听,”崔语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倒是很难想象。你还别说,当时我真想找个人进去瞧瞧,可惜我没你这么大的胆子。”“你现在想看也来得及,”崔语星扑哧笑出声来,手指了指卧房那边,“人就在那。”“什么,在你这,”崔语月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们……”“姐,姐,你可不要想偏了,”崔语星忙澄清地摆摆手,“我身旁有侍女跟着,乐唯也在门口守着的,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孤男寡女。不过,他确实喝得有点多了,一来就倒在了躺椅里睡着了,我还真是从没见他这样。”“他醉成那样,还能起身,并且准确无误地模到这来,”崔语月简直是叹为观止,打趣地盯着她,“是不是因为只有在你身边,才能睡得安心些?”“呵呵,姐,你如今说起话来是越发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崔语星没大没小地指着崔语月哈哈大笑,“难不成是被我给影响了。”“你啊,你,”崔语月实在是拿自己这个时不时像个小孩子般耍宝的妹妹没辙,“看你最近文静了不少,做起事来也是一板一眼的,还以为你是转性了,没想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姐,你就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崔语星摇头晃脑地说着,“要我变成你那样,实在是很有难度。”
崔语月温柔浅笑,“你这样就很好了,无需再改变什么。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你无法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睿亲王实属人中龙凤,对你也是始终如一,这是你的福气,姐姐很高兴。”“所以啊,你就不要再为我的事操心了,”崔语星拉住她的手,神情恳切,“多为自己想想,多想想现下客院住着的那人。最近姨父已对谢家有所忌讳,就算最后不一定会靠向我们这边,但起码关系要和缓许多。”“肯定是你暗中散播出了什么谣言吧,”崔语月知她颇深,马上就反应道,“否则姨父怎会好端端地就对谢家心生疑虑?”“什么谣言,”崔语星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我让人传出去的都是大实话,谢家支持二皇子争储的心思不是那么简单,姑姑当年嫁入谢家只怕也没那么单纯……”她说着,想起因此悲惨离世的姑姑,想起十五年前那场不明究竟的惨案,又想到被人毒害逝去的母亲,心中一阵疼痛。到底是怎样的因由,造成这一切的悲剧,又让崔家人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而又要到哪天才是尽头了?
崔语月离开后,她便这样独自坐在廊下发呆,有些愁苦排解不去,便在日日的反复中,思忆中不断酝酿、发酵,最终变成一坛苦不堪言的苦酒。太过沉痛的过去,无法预知的未来,让崔语星越来越惶恐,最怕哪一日醒来,身边最亲近的家人都已不在。“是什么竟然能将你困扰成这样?”一道低沉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她顺势望了过去,却见萧宸熙懒懒地依着廊柱,戏谑地笑看向她,“印象中,你可不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人,难道是我误解了。”崔语星神情黯淡,也没什么力气和他抬扛,“你起来了,我让厨房准备了醒酒汤,要不要现在给你送来?”“我没事,不用麻烦了,”萧宸熙随意应着,却是认真地看着她,“你是怎么了,脸色瞧得很不对劲。”“我能有什么事,”她有些别扭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秋风悲凉,我就不能偶尔伤感下啊。”“你,我还不知道,”萧宸熙是吃定了她在说谎,淡淡说着,“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我都不会让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