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红了眼圈,低低道:“随他吧,我纵有对不起他,这一顿鞭子,也该还得够了。”
亦辰,这一顿毒打,能换回你的谅解,让我们回到从前的无忧岁月么?
这样漫长的人生,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走下去。你知道,我很怕寂寞。懒
夕姑姑拢着我长长的发丝,轻叹道:“你们俩孩子,都倔……”
而安亦辰,居然接连四五天不曾回王府,到第五日晚终于回来,却连正房也没进,直接带了朋友在书房议事,接着十数日,或不归府,或径住在书房中,看都不曾回来看我一眼。
我听了不免气恼,便向夕姑姑道:“他若不待见我,我搬出去便是,把正房让与他住得了。”
夕姑姑为我轻挠着因褪疤而痒痒的鞭伤,皱眉道:“公主,这正房……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出去。只要你住这里一日,便是王爷不来瞧你,你秦王正妃的位置还是动摇不了。”
让了正房的位置,我的正妃之位就会动摇了么?
我忙觑眼看向夕姑姑的神情,果然眼底藏了一层忧虑,瞧向我的目光甚至有些焦灼。
“秦王……最近在忙些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
夕姑姑眸底一抹慌乱一闪而过,强笑道:“我不是终日伴着公主么?也不知道啊!”虫
我侧头望向茹晚凤。
自从我回府后,茹晚凤依旧如以前般待我恭恭敬敬,不见丝毫怠慢,更对我用紫凤宝玉调开她之事只字不提;只是在我身边跟得更紧了,偶尔到花园里走动走动,也是一步一跟,走得稍远一点,立刻会婉言劝我回去。
因知道安亦辰手腕,料她当日被我甩开后必定受了责罚,我也不忍再为难她,大半时候都顺着她的意,只在正房附近走动。
此时茹晚凤见我望向她,犹豫着看了夕姑姑一眼,道:“姑姑,还是和王妃说了吧!王妃若是肯低个气儿去求一求王爷,事情未必没有回转。毕竟这事儿还在谈,圣旨还没下来呢!”
我已听出几分不妙来,从榻上坐起身来,问道:“是……是什么事?”
声线已不自觉有些颤抖。
夕姑姑忙握了我的手,温言道:“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前阵子皇后娘娘又提起王爷没有子嗣之事,几个大臣,凑了趣儿说媒,听说,打算将谢相爷的一个侄女儿叫谢蓉儿的,还有个兵部曹侍郎的女儿,立作侧室。算来王爷房里,嗯,服侍的女人也太少了些,收两个侧室夫人也没什么……公主没瞧见么,哪个皇亲国戚不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堆……”
夕姑姑再说什么,我已听不到了。
安亦辰要另娶?
当日为了我,将所有房中宠姬驱走的安亦辰,要另娶他人?
我紧紧咬住嘴唇,默然往自己房中走去,冷不防被脚下的包金门槛绊了下,一头栽到地上。
夕姑姑、茹晚凤惊呼着,忙过来扶我。
我摇了摇手,道:“我没事儿!你们……你们帮我去探着,看王爷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一声。”
说着,我爬起身来,软着脚走到床边,无力地趴在锦衾上。
锦衾绣的是成双成对的鸳鸯,彩翼辉辉,于碧水绿苇间交颈而戏,相和而歌。
“公主!公主!”夕姑姑不放心,兀自站在床边焦急望着我。
“夕姑姑,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我说着,已忍不住心酸和委屈,滴下泪来,润湿了精致的鸳鸯彩绣,洇作一团,顿时失去了原来的轻盈神采。
夕姑姑闻言,叹息一声,悄然掩了门离去。
安亦辰没有原谅我,即便把我那样毒打了一顿,依然不肯原谅我。
他固执地认为,我与宇文清有染,甚至赌气用另娶他人来打击我,或者,也试图用别的女人,代替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而如今的我,已只剩下了他,他几乎是我的全部,我如何输得起?
虽然我轻易不肯向人低头,不肯向人屈服,可是,安亦辰,我怎能放弃你,不去争取回那些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狠狠咬住被衾,用力擦拭自己的眼泪,不去想不去看身上那些安亦辰弄出的伤痕。
夕姑姑和茹晚凤看出我有意和安亦辰修好,对此事非常上心,不断让人去打探安亦辰情况。待知道安亦辰已经回了书房,更是分别找了理由各去查探一番,才在过了亥时和我说道:“公主,这会子王爷几个部属都走了,这里有才炖好的莲子羹,公主要不要送去?”
我应了,略点了胭脂,依旧是家常的淡绯色长裳,披了薄薄一件披风,由了夕姑姑伴着,茹晚凤提了灯笼,一路将我引向书房。
立于黑暗中,望着蝉翼纱透出的明亮灯光,我的手心,居然攥出汗意来。
而茹晚凤已走上前,轻轻叩门:“王爷,我把夜宵送来了!”
安亦辰熟悉而平稳的声音传出:“好,端进来吧!”
夕姑姑将莲子羹连同托盘递给我,将门打开,轻轻将我推入,又缓缓将门关上。
仙鹤展翅银蜡台上,一对儿臂粗的红烛高烧,映出安亦辰秀逸的面庞,削瘦许多,却已恢复一惯的雍容贵气,提笔书函之际,眉宇间泛出属于少年王者的刚毅从容,睿智机敏。
他本来书写得很专心,甚至不曾抬头看我一眼。
但我走到他身边时,他的笔忽然顿了一顿,连呼吸都有些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