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色年华 第十八章 赏花

作者 : 竹清语

云岫正沉浸在如画的美景中,冷不丁听闻身后有个清朗含笑的男子声音,不由悚然一惊:“谁?”猛地回过头去,却在逆光处多了位玉白儒衫、丰神玉姿的年轻公子,宽大的衣袖微漾,似把月光也笼进袖中。

一声惊呼,却没想到那人一脸认真地回答:“小生方语堂。”傅云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方语堂却丝毫不以为杵,更没有半分彼此陌路的自觉,自顾自地又道,“夜半赏花,对月吟诗,姑娘当真好雅兴。”缓缓向前踱了几步,停在了离她四五步的地方,见她脸上惊色仍在,认真地看着她,“姑娘不必担忧,小生不是坏人。”一语未完,却见傅云岫往后惊退了两步,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无辜了起来,“姑娘看我长得像坏人么?”

哪有人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的?傅云岫心里一阵诽谤,却是飞快地向他福了一礼:“天色已晚,小女子还有事先行离开了,公子请自便。”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心里却有几分郁郁被扰了兴致,只可惜如斯美景,不能再赏。

一只胳膊挡住了她的前路:“姑娘为何走得这般急?我真的不是坏人。”傅云岫忙侧身避开:“你是不是坏人,与我何干?你我素不相识,自当大路两边各自走,如今这般又要作甚?你若再如此无礼,我便要喊人了。”心里却已然有几分相信,眼前这位应当不是大恶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跟自己这般客气本分,还守着几分男女之防。

“我不过想跟你说会话而已,这么凶作甚?”方语堂讪讪地收回了手,“先前也是如此,不过吃了你一只鸡,却兴师动众地找人来抓我……”

话还没说完,傅云岫已经惊呼出声:“你就是那贼?”

“我不是。”方语堂摇头否定,拧着两道清秀修长的眉毛,控诉道,“我明明给了银子,怎么会是贼?”

傅云岫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本来只是有些发沉的头胀痛起来,连忙顺着他的意思道:“是我说错了。你我钱货两讫,也再没其他瓜葛,请恕我体弱困倦,先行一步了。”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拳砸到那张欠扁的脸上。

“方才看花时那般入神,眼下却换了副面孔,难道那花竟比我还好看?”那声音明明是清朗的男音,却让云岫听出几分女子哀怨来,一家米养百样人,却不知要怎样的环境才能出这么一位奇葩。

看到她头也不回往前走,方语堂忙又在背后喊她:“姑娘别急着走,我真的有事。”声音总算恢复了正常。有了对比,只叫人听着犹如天籁,充满男儿英气。傅云岫只得停下脚步,转身福了福身,道:“公子若真有事,还请明言。然小女子言轻力薄,怕也帮不上公子什么。”

方语堂站在原地,还礼道:“姑娘的风鸡实在美味,让人口齿留香,恋恋难忘。今晚正巧有事又回到此处,我看城里酒楼饭馆都已经打了烊,就想着过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真让我遇到了。不知那风鸡,可还有?若没有,火腿也可以。”

如此缘由,让云岫真真哭笑不得。她也没想到,自家腌制的风鸡竟有这样大的魅力,替她连番引来这么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又是做贼,又是拦路的。倒也真正放下心来,道:“公子赶得不巧,家里既没有风鸡,也没有火腿,今天家里又不曾起灶,公子若不嫌,昨儿做的凉糕还有一些,我去替你拿来。月饼倒也还余了两个,公子要不要?”

“还是赶得不巧啊。”方语堂神色有些失望,怅然道,“原以为能见到姑娘,便能一解多日的口舌之欲,却不曾想还是无望。哦,我不是说姑娘不好,只是感慨运气实在不佳而已。”听他一唱三叹的感慨,原本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倒叫他弄得好似真的亏欠了什么似的。傅云岫也不是该怎么说是好,却见他突然挑眉一笑,“更何况,能见到姑娘真容,在下倒也再不觉有月复中饥肠了。”

本还打算客套几句,却听他取笑自己,这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家伙,傅云岫实在连话都懒得多说:“既然公子不饿了,想来也没旁的事,那便自此别过。”

方语堂身子一闪,又拦住她的去路:“姑娘怎么又要别过?我又不是个面目可憎的,姑娘怎就跟碰上了凶煞恶人,非走远了不可?”傅云岫只觉一阵无力,揉了揉发涨的眉心,正色道:“我知公子并无恶意,但毕竟男女有别,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眼下却既是夜里,周围也没旁人,瓜田李下的,终究不美。”

话里话外的,就差没明着说会影响清誉直接拿笤帚赶人了。方语堂往后退开两步,又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我身正言明,在下更不是长舌之人,姑娘不必忧心。”见她仍旧去意坚决,退让一步,“再只一桩,姑娘若能替我解一解惑,我定不敢再拦。”

傅云岫只得无奈停下看他。方语堂微微一笑,错开几步离远了些,便指着墙角素白无芬、恬静盛放的小花,好奇道,“那是什么花?倒是头一回看到,花虽素净,却也别致。”

听他忽有此问,云岫不由一怔,却没想他要问的竟是这个,便答道:“这是葫芦丝花,也就在乡野之间才有,富贵人家自然不会栽种。”

方语堂走到花前,伸手拈了一朵,回头又问:“这是为何?”

“因为它花期极短,却又只开在黄昏,待天明时却已凋零,悄然含英却又寂寥零落。世人便觉得此花卑贱,又极薄命,朱门矜贵又怎会有这般不吉利的花卉?”不知怎的,她又忽然想到那一日飘雨,青岚阁外的荼糜来,虽然绚烂如霞,却也是了却花事的伤情之花,轻叹道,“自古以来,便习惯以花喻人,却不知究竟薄命的是女子,还是这无辜的花朵。”

方语堂凝神看她,似有所思,不过须臾却又微笑道:“姑娘当真是惜花怜花之人。我看姑娘神色,似乎很喜欢这寻常之花?”

“确实心仪于此。”傅云岫亦被牵动心神,偏头看着墙角的素华,轻声道:“其实,我更愿意把它叫做夕颜,夕阳如画,却不敌小小花颜美好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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