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墨高原上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过,如带刺的尖刀般凌厉刺骨,天边的黄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暗暗的红色,此时低低的沉压下来,好似一张血盆大口要将这千里雪原吞噬个干净!
苍黑的旌旗烈烈作响,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赫连珈蓝奋力拔出插在对方心口的长剑,灼热的鲜血喷涌而出,为她早已湿透的战袍在添一层乌黑!
杀戮!无止尽的杀戮!
没有追兵跟来,赫连珈蓝抬手抹掉唇边被溅上的血迹,她微微抬眼,似是想看看远处的玉雪山,可她眼睫上早已结成冰花的血沫却挡住了她的视线,无论她如何的睁大双眼,都再也看不清楚那座西夏神山的模样。
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与她的血肉冻在了一起,并不合身的坚硬盔甲也深深的卡进了肩部的伤口里,每一次使力便是撕裂般的疼痛。
有血珠从她的脚边滴落,还未落地便凝成了冰,她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此时此刻的她没有哪一处是不带血的,那褴褛的战袍,纠结在一起的发丝,还有那本来如玉无瑕的脸,都被乌黑的冰凌附着,每走一步便有细碎血沫簌簌落下。
她不敢转身回望,因为她知道,就在她的身后,她父皇母后的人头正被挂在王帐前的旗杆上,他们的双眼含恨含怨的大睁着,断裂的脖颈处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最喜欢穿裙子的珠兰此刻正衣衫不整的躺在那里,她被西凉的士兵凌辱而死,常常带她出门打猎的索林腰身被人齐齐砍断,有猩红的脏腑流了出来,还有桓筝,会为她吹笛子唱歌谣的桓筝,他了护她,双眼被乱箭射中,最终倒在千军万马的乱蹄之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五万部族如今只剩了她一个,赫连珈蓝抬起被血痂糊住的左手轻触眼角,幸好,是干的,她的眸光落在前方白茫茫望不到边的冰原上,苍凉又绝望!
天边的红云越压越低,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簌簌下落的雪花在此时竟缓缓地停了下来,赫连珈蓝身形一震,抬头紧紧盯着那红云,片刻,本是一片死寂的眸子忽然闪出一抹决绝之色。
隐隐的有铁蹄落地的声音传来,她眼中狠厉一闪而过,费力的扔掉手中的长剑向着此前被她一箭穿心的西凉兵士走去,士兵胸口的血洞已经被冰花覆盖,一双大眼带着死气大睁着,好似见到了索命的鬼怪一般。
赫连珈蓝弯下腰去,在这死尸腰间模出一物。
烈风呼啸,“咻”的一声,一道淡蓝色的烟火在一方阴沉沉的天空之内炸响,赫连珈蓝静静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无视脚下的污泥,不管身边的死尸,转身朝着玉雪山的方向跪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少女捧起膝下的冰雪为自己净了净脸,那般沉静肃穆的模样好像在等待神山之上的祭祀。
当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和那深蓝为底的白蔷薇旗帜来到这一方的时候,五万西凉大军目光所及只看到一个小小的背影,那纤细的身量在这红白分明的万千伏尸之中静静矗立着,跪拜的那般虔诚。
兵士们眸光大亮,全军通令,谁若抓到西夏的在逃公主便可得赏金十万、官升三级,这雪原太大,他们派出的人马大多无功而返,看到那信号的时候他们甚至有些不敢置信这公主被他们的人找到了!
蹄声雷动,如山洪奔涌一般的向着赫连珈蓝而来,许是征战已久的他们知道在抓到这公主之后这场战役才算结束,又或许是那钱财权势对他们而言诱惑太大,所以比战地冲杀还卖力的他们没有看到远方正席卷而来的危险——
“跟我,下地狱吧。”嗜血的眸光在赫连珈蓝平静的脸上一闪而过,在那地动山摇的阵势之中,这位西夏公主安然的闭上了双眸。
帝国历四七二年十月初五,大陆以西的西夏部族在邻国西凉的血腥屠杀之中彻底灭亡,西凉左营大军在追逃西夏公主的途中遇到有‘草原死神’之称的血色风暴,五万人全部丧生,西夏公主赫连珈蓝同样殁于此难,卒年十八岁。
——
夜,浓墨一样黑。
燕国相府的废旧小院里,一盏快要熄灭的风灯挂在廊前,随着屋子里溢出的哀求声轻轻摇晃。
“锦瑟姑娘,曦儿快不行了,求你去通报相爷一声,请个大夫来救救我的云曦吧,再怎么说她也是这相府的二小姐,锦瑟姑娘,求求你——”
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妇人俯身跪地,素净的脸上泪水连连,绾起的墨发此刻因为她的动作散乱的拖在地上,沾上污泥尘埃也顾不得,她的眸子满是乞求意味的看着身前的锦服女子,好似濒死的人报着最后一丝希望。
刚刚进门不久的俏丽女子嘴角一勾,懒懒打个哈欠,“大晚上的这么冷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真是晦气!”微微一顿,锦瑟的眼角闪过一丝阴鸷,“二小姐?我怎的不知道这府中还有个二小姐?”
跪在地上的妇人双拳一紧,挥手便向着自己脸上落下一巴掌,“怪我,都怪我说错了,求求锦瑟姑娘给里面睡着的婢子请个大夫来吧,如果能治好她,我一定为奴为婢来报答锦瑟姑娘的大恩大德,求求姑娘了!”
锦瑟满意一笑,眼角闪过一抹兴味,“哎呀,这怎么敢当,锦瑟不过是这府中的一个丫头,姨娘您可是这府里正经八百的主子,您这不是要让锦瑟折寿吗?”
洛青衣快要绝望,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卑微过,即便是被幽禁在这破落院子里十多年她也无畏无惧,可是今天,上天似乎觉得对她的不公还不够,竟要夺去她的云曦,和她的性命想比,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洛青衣深深扣下一个头去,就以这般讨好的姿势匍匐道,“姑娘说错了,我在这府中并无名分,若是姑娘今日救曦儿一命,来日洛青衣定然追随姑娘左右,为奴为婢,当牛做马,绝无虚言。”
“哦?”锦瑟眉头一挑,她轻轻弯去,一手挑起洛青衣尖瘦的下巴,看着她日渐衰微的素颜嘴角一勾,“可真是母女情深啊,既然姨娘您说要如此待我,那我问您什么,您一定会如实答我的吧?”
洛青衣微微一闭眼,眼下那抹难忍的屈辱,再睁眼时直直看着锦瑟道,“绝不敢欺瞒姑娘!”
锦瑟很是满意,她霍然起身对着门外站着的青衣小婢道,“去,把院子外的下人都叫进来,今日洛姨娘有话对大家说。”
锦瑟是府中大丫头,又是相府大小姐顾映雪的贴身侍婢,在府中很是能管事的人物,此言一出,只见那小婢疾步出的门去,再进来的时候,身后已然跟着几个婢女婆子。
锦瑟低头细细打量有些茫然的洛青衣片刻,“哎,想来锦瑟进府已有七年,一直在好奇为何夫人这般的人物会住在这样的地方,说来真是让锦瑟心疼呢。”
她眸光四转的看着屋内寒酸的摆设,一句话说的好似真有几分怜惜洛青衣一般,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似钻心的利剑一样狠毒。
“锦瑟听着府里许多人都在猜顾云曦根本不是老爷的孩子,那夫人不如您现在告诉我,顾云曦,她是不是夫人您在外面和其他男人生养的野种呢?”
锦瑟的声音越来越重,一双眸子好似带着毒液的钩子一样定定的注视着洛青衣的眼睛,她面上的笑意渐深,倾身在洛青衣耳边落下一句,“夫人若说是,今晚便有大夫来,若不是,锦瑟就给你一张席子,直接将里面的人送到乱葬岗去,您看如何?”
洛青衣绝望的跌坐在地,她的指甲早已卡进自己的掌心,此时混着地上的污泥,已是乌红一片,簌簌的泪珠自她眼角滚落而下,她转头看着内室落下的床帏,生生的咬紧了牙关,若是背了这个名头,从此便万劫不复,她怎么可以置云曦于此地步!
锦瑟的目光森森的落在她的身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洛青衣的眸光泛红,胸中憋着的一股子恨怒几欲要将她撕裂。
锦瑟颇有些不耐烦,“夫人若是再不回答,锦瑟可没时间在这里看您伤心,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是!”
洛青衣嘶声力竭的大喝而出,她豁然转身,一双眸子忽然带上了凌人的气势,“她不是野种,她的身份比顾映雪还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洛青衣的脸上,锦瑟眸光怨毒的冷哼一声,“贱人!大小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
洛青衣侧脸泛红,转头将凌厉的眸光落在了锦瑟的身上,后者退后一步强自镇定的道,“呵,不是野种又如何?今夜之后,相府再也没有顾云曦这个人,至于你,就算老死在这院子里也不会有人为你收尸!”
洛青衣急怒之下面色泛白,一双眸子恨极。
“哈哈哈!”锦瑟看着洛青衣的模样畅快一笑,转身狠声指向里间,“来人!现在就把里间那个贱人给我用席子卷了扔到城外乱葬岗去!”
洛青衣瞬时色变,“住手!你们不能动她!”
“住手,都给我住手,不准带走她,不准,住手……”她颤颤巍巍的起身,胡乱的拉扯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锦瑟在一旁递上一个眼色,当即便有小婢上前将洛青衣按制在地上,洛青衣的嗓子喊哑了,也没有力气挣月兑这些人的手脚,眼见得那几人已经向着内室的床榻而去,却只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谁敢动我——”
陋室之内没有预兆的响起了这一句话,含着令人生寒的森然。
站在门边的锦瑟止不住的颤了颤,她定睛看去,里间那落下的床帏正被一只惨白的小手轻轻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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