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云曦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楚地见到了香……不,姬无垠,她眸光微眯的推开姬无垠落在她腰间的大手,静静的听了听走廊上的动静,只听得洛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才放下心来。
姬无垠笑眯眯的看着她,一双纯良的大眼睛之中闪着迫人的光,她眉头冷凝的上下打量他一瞬,唇角微抿,“你不是死了?”
是的,云宋的摄政王世子早已经死了,他为何现如今活的好好的站在此处!
姬无垠面上一苦,眼底闪动着几分水光,“真是狠心的人啊,我为了救你差点没了半条命,你却是希望我死了!”
夏侯云曦眼神之中还是带着明显的怀疑和打量,“我并非是希望你死了,只是外面的人都说你死了而已,为何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姬无垠深深一叹,“别人说我死我就是死?我知道你在这里,千里迢迢的来寻你,你倒好——”
夏侯云曦不耐烦的皱眉打断他的聒噪,眉梢一挑道,“现如今楚地权贵云集,你来这里定然不是平白无故的……”
姬无垠眉梢挑起似乎要说什么,夏侯云曦却转身欲走,“你自然是有你的原因的,我却不想听。”
姬无垠上前挡住她的去路,无害的眼神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夏侯云曦眸光微冷,“我去哪里与你有关?”
姬无垠笑嘻嘻的,“我在这大楚举目无亲的,现在更是无家可归,要不然你去哪里都带着我好不好?”
即便他的语气再如何的温软润透,可是夏侯云曦深切的知道,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当日里的香君了,她退后一步,“我不管你为了什么来大楚,可是靖王大婚在即,你可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我现在有事在身,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见吧。”
姬无垠双手抱胸的睨着她,“外面的人恐怕还没走,你现在出去不是正好被逮到?”
夏侯云曦转身探看外面的状况,一副不退不让的样子,姬无垠皱皱眉,忽然就觉得有点头疼起来,他眸光亮亮的看着她,“刚才那士子说的话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不知道你是对那传世九鼎感兴趣呢,还是对传国玉玺感兴趣?”
姬无垠眼底闪着兴味,夏侯云曦转身,眼底绽出一点幽光来。
洛然满脸阴沉的回到自己的雅间的时候洛萧和万俟殊正意兴阑珊的准备走,看到他的面色有异,当下便是相视一眼,各自眼底都闪过几分诧异之色来,万俟殊笑问,“怎么,那人是那酸腐之人呢还是心思颇大之人?”
“奇怪。”
洛然眼底沁着疑色的落座,万俟殊和洛萧见此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了,洛然沉思半晌才缓缓道,“我跟着那少年的时候那人好像发现了,带着我在这楼道里面绕圈子,后来我又遇到个人,看到我就走,我跟上去却看到她越走越快,后来转了个拐角就不见了。”
洛萧和万俟殊眼底也闪过几分颜色,万俟殊一笑,“罢了罢了,不管是谁,即便是心思颇大之人又如何呢,这一次来的人很多,还有许多是来看热闹的,只怕是被人家发现了,也是,谁喜欢被人跟踪的?”
洛萧也是这个意思,洛然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那背影有几分熟悉。”
“哦?”万俟殊挑眉,“怎么个熟悉法?在哪里见过?”
洛然想了想,眼底分明有精光一闪,却终究是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熟悉,别的却是想不起来了。”
洛萧和万俟殊都不会为了这等捕风捉影之事有什么行动,眼见得天色已晚,万俟殊叫来下人准备送二人回宫,就在三人下楼之后,二楼之上的轩窗再次打了开来,夏侯云曦面色沉静的站在窗口之处,看着三人的身影从门口一闪,最终消逝不见。
姬无垠站在夏侯云曦身后,看着那三人消逝之后轻声一笑,“说起来都是故人,姐姐怎么不上去打个招呼,真是可惜啊。”
夏侯云曦回到未名居的时候老管家正满面忧色的站在府院门口,看到夏侯云曦和绿桑的出现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云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王爷今日里来的早,知道您出去了十分担心,现在天色已晚,您若是还不回来王爷就要大发雷霆了。”
夏侯云曦有几分不好意思,赶忙跟着老管家往苍梧院走,果然,走到门口的时候肖扬的眉头也皱的紧紧的,夏侯云曦安抚的看他一眼,他却是示意了院内,“洛王来了。”
夏侯云曦点点头,跟老管家道了谢才往院内走,正厅之中万俟玉少见的满脸烦躁之色,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听到外间的脚步声有几分着急的问一句,“回来了吗?”
夏侯云曦语声带笑,“劳烦王爷久等了。”
万俟玉闻声连忙向着门口迎了过来,看到夏侯云曦完好无损的站咋自己面前才松了一口气,一边侧身让她进门一边颇有几分怨怪,“若是出门也该让个人跟着,连肖扬你都不带,长安这两日来的人多,鱼目混杂的指不定就会出点岔子,现如今天色如此之晚了,街市之上更是不安全,你若是还不回来我便要去找三哥了。”
夏侯云曦被他一通说的发笑,“真是不知道洛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啰嗦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劳烦洛王担心。”
万俟玉眼中闪过几分晦暗不明的光,笑一笑坐在一边去,夏侯云曦在绿桑的服侍之下净了手,除去了外面的披风,又换了一身常服才出来与他说话,“他怎么说?”
万俟玉唇角微勾,“三哥当即便问了这计策出自谁之手,我只说你心高气傲,且需要一点时间来想后续之计,三哥便说若真是有将相之才便可给你两日,待看完了你后面的计策自然是要见你,云曦,你一定要等足五日才见三哥吗?”
夏侯云曦表情不明的一笑,却是转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明黄色信封来,万俟玉一看便知道乃是后续之计,当下便走过去接在了手中,他这一次倒是不急着看了,只是看着夏侯云曦有几分犹豫,“云曦,三哥这两日还动了大力气找你,他以为你和那东齐公主在一起,还让人将东齐公主周围的人都查个仔细呢。”
“哦?”
夏侯云曦笑开,“无碍,让他去查吧,那东齐公主与我却有几分渊源。”
万俟玉心中所想大抵也是如此,本想问二人有何渊源,奈何看到夏侯云曦面色微带着几分疲惫且天色已晚所幸便就此告辞了,只说了明日里再来见她便告辞了。
待万俟玉离开,肖扬面色微沉的走了进来,夏侯云曦放下手中茶盏,面色已满是郑重,“怎么样?”
肖扬眸光深沉,“西凉的车架还有四天就到了。”
“四天——”
夏侯云曦眸光带着几分星亮,不知道在计算着什么,片刻之后,她又看向肖扬,“西凉先不去管了,去查一查云宋这一次来祝贺的是谁,什么时候到,另外,再查一查摄政王姬维在摄政王世子死后有什么动作,还有那云宋新帝的来历,都要清清楚楚。”
肖扬倒是没有想到夏侯云曦对云宋也开始感兴趣了,却也不过眉头微挑便应了下,时辰不早,夏侯云曦起身走到窗棂之处,黑沉沉的夜空之中正悬着一弯明晃晃的新月,想到那人此刻或许正皱着眉头想着她,她的目光瞬而软了起来。
第三日,万俟玉进宫的时候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他命里的小煞星宇文珂,今日里的宇文珂掩下了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样子,一身月白色百褶宫裙上身,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三千墨发也绾做了一个飞天逐月髻,娉婷碎步,纤腰曼扭,仪态万千,哪里还是寻常那个张牙舞爪的宇文家二小姐!
万俟玉刚走到长乐宫门口,看到宇文珂的出现当即就想改道走,可是宫门近在咫尺,且四周避无可避,便是这样的一个迟疑,下一瞬宇文珂的目光就看了过来,她眸光一亮,也不管身后的宫人嬷嬷,当下便大踏步的向着他走了过去。
温婉可人的样子瞬时灰飞烟灭,万俟玉却觉得这样的宇文珂比刚才妆模作样的人顺眼多了,因着还有其他下人在场的原因,宇文珂还是对着万俟玉行了一礼。
“给洛王殿下请安。”
万俟玉面上带着几分冷色,点点头便与向那长乐宫而去,宇文珂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眸光带着几分亮光的道,“好几日不曾见到洛王殿下,殿下都在忙什么啊?”
万俟玉眯着眸子看着宇文珂,果然宇文珂下一瞬就笑眯眯的靠了过来,“靖王殿下即将大婚,洛王殿下不趁着这个时候为靖王殿下的婚事费心,怎么还能想得到日日和太子殿下一起商议国事呢?”
宇文珂是了解万俟玉的,万俟玉生来便是万人之上,其上的两个哥哥各个年轻有为,该让人烦心的国事大事通常都是他们来做的,正如他曾经说过的,万俟宸便只让他为了自己而活便可,是以现如今如此主动积极的为了南境水患和踏月一族的事情忙碌,这真的不是他的做派。
万俟玉拂掉宇文珂的手,唇角微抿,“你当我像你一样整日里无所事事吗,三哥近来身子不适,我这才多用了几分心而已。”
宇文珂挑挑眉,离他远了一分,却是忽然想起那日里对她不敬的三人来,“万俟玉,你把那三个人怎么样了?他们那般对我,至少也要流放个三千里的!”
万俟玉冷笑,“你是什么身份要流放人家三千里,我还没有治你的罪呢,整日里除了闹腾之外你还能做什么,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该对你伏低做小不成?”
万俟玉语声冷凝,面色酷寒,一双眸子里似乎没有半分感情,宇文珂听得面色涨红,看着万俟玉的神色眼底泛出点点泪光来,万俟玉看在眼里却是冷哼一声,“你可别哭,你知道我从来不吃这一套。”
宇文珂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狠狠地瞪着万俟玉,“好,万俟玉,我不过是让你处置三个平民而已,你不处置就算了何必要用这话来说我,我的身份怎么了,我就是万人之上,我就是觉得他们应该对我伏低做小,万俟玉,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你看看整个长安谁敢这样说我,万俟玉,你现在大可别把我放在眼里,将来你别后悔!”
宇文珂说的直喘气,眼眶红红的样子好像真的委屈的不行,万俟玉看着正觉得有几分愧疚不安,却当即听到了她的最后一句话,万俟玉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的大笑一声,看着宇文珂摇摇头,“还真是冥顽不灵啊,宇文珂,你好好学点儿女孩子家该学的东西好不好,不要成天的对天下人说你喜欢我,等你变成像林家二姑娘一样才能找一个像我大哥一样的好夫君嫁了,否则这天下谁敢要你。”
宇文珂心里凉嗖嗖,闻言更是如坠冰窖,她恨恨的看了万俟玉一眼,终究是跺了跺脚跑了,万俟玉回头看一眼那纤纤背影跑的风中凌乱,忽然也有几分气闷,当下长叹一声,只想着以后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好。
进的昭阳殿之时便看到洛萧洛然俱是一脸兴味的看着他,万俟玉背后生起一股子凉风,下一刻洛然便笑出来了,“啧啧,一个大男人惹哭小姑娘算怎么回事,阿玉,你真是越来越本事了。”
万俟玉眉头抬都不抬一下落座,看了看主位,万俟宸正在批阅几本折子,所幸他也就不着急了,“如你所见,那小姑娘就是三个提到的宇文珂,难为你如此怜香惜玉,那明日就让宇文家的二小姐带着你们游湖看灯了?”
三月初三到初十是楚地的立春节,虽然不是什么大的节日,但是每每到这个时候楚地的街市之上总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灯会,也可算是长安一景了,洛萧和洛然作为客人,自然得吃喝玩乐一并齐全了。
洛然听到万俟玉这样的建议竟然不反驳,而是眸光微亮的道,“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个据说喜欢了你好多年的姑娘到底是有多傻——”
万俟玉额上青筋一跳,看着洛然那副桃花眼春光大绽的模样忽然就有点期待这人遇上那个宇文珂会如何了,他当下笑眯眯的应下,“好,既然你不反对,那稍后我便派人去安排,宇文都乃是我楚地右相,想来也是相配的。”
洛然耸耸肩,倒对他说的暧昧意思不以为意,万俟宸闻言将手中的折子交给慕言,有几分疲惫的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那后续之计带来了吗?”
万俟玉点头,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与前两日一模一样的信封来,万俟宸直起身子接过,打开看了看,唇角微勾。
“夜袭敌营,大败而归。”
轻轻落下八个字,洛萧和洛然都是一脸茫然,万俟玉所幸将自己得了一名门客的事情说了说,洛萧看着万俟宸一叹,“倒是知道帮你了。”
洛然却是看着万俟玉不以为然的摇头,“是有反常必为妖!”
万俟玉心中一跳,面色却还是稳稳当当,万俟宸只当做没听见洛然的话,从桌案旁侧的一摞书里面抽出了一张地图来,图上有一处用朱砂全出来的大片区域,正是西南踏月部族所在。
“且战且退,累敌乏力,夜袭敌营,大败而归,这样的打法在兵家之中倒也不足为奇,只不过这两计‘守’的意思太多,真想在短时间内拿下踏月族,只怕还是不那么容易。”
洛萧淡淡的分析,万俟玉当即反驳,“西南近年来还算安稳,当地驻军的作战意识并不那么强,以守为攻也未尝不可,现在我军损失已大,若能暂时稳住颓势,稍后自然还有更好的法子呈上来。”
万俟宸淡淡的看着那折子上的几个字,眸光扫过万俟玉覆在椅臂上紧握的拳头,将那折子放在手边,他微微一笑,“阿玉说的对,这应该还不是最后一计,切等她继续献计便好,我们只管等着看了。”
万俟玉心中放心了一分,之后稍坐了一会儿便走了,洛然和洛萧相继离去歇息,万俟宸却交代慕言,“派个人跟着洛王,把他的去向前后给我模清楚。”
慕言有几分讶异,自家主子的人洛王大部分都认得,这个跟着是怎么跟?怎么个度?
看到了慕言面上的为难,万俟宸又补充了一句,“只需要把他去了哪里报回来便可。”
慕言心中有数,当即领命而去。
万俟玉并不知道万俟宸的动作,一出长乐宫他几乎就迫不及待的往未名居而去,万俟烟在自己的马车之中明明想要和万俟玉打招呼,却被万俟玉视而不见的擦肩而过了,万俟烟眉头一皱,当即一声令下让车夫跟着万俟玉走。
万俟玉走出宫门,马车几乎没有停留的想着城西的未名居而去,万俟烟的马车精巧贵气,在速度上却是比不上万俟玉的大车,当下怎么都追之不上,看着万俟玉去的方向,万俟烟猜测他是去未名居,由此万俟烟所幸也不追了,只让车夫优哉游哉的向着未名居去便可。
万俟玉第一次这样早就到了未名居,夏侯云曦彼时正在研究一盆已经长出了花蕾的牡丹,随着春风送暖,院子里的牡丹花枝上一夜之间都长出了小小的花苞出来,夏侯云曦早知楚地的牡丹花名,这里虽然不是洛阳,却都是吹着楚国的风。
“这是洛阳红!”
夏侯云曦着一身青衫,虽然是男子样式,可她的墨发半绾,丝丝缕缕半垂,怎么都是女儿貌美之态,她闻声抬头,万俟玉笑着走过来。
“今日倒是早。”
夏侯云曦淡淡一语,万俟玉看着那翠油油之中一点玫红道,“这花花开紫红,株大味香,是唯一一种以洛阳命名的牡丹花,与此花有关的还有一个典故,说在四百年前始帝南巡之时,在一个冬日游洛阳,因慕洛阳花都之名传旨令百花盛开,百花领旨相继开放,独牡丹不遵,始帝大怒,竟然命下人纵火烧之,其后更将烧焦之牡丹弃于洛阳邙山沟壑中,那些被烧焦的牡丹得洛阳邙山水土滋润,居然重生,人们欣赏此花傲骨,称其为花中君子,并命其为‘洛阳红’!”
夏侯云曦倒是不知道这洛阳红还有这个来历,不免听得一叹,复又问他,“今日里怎么这般早——”
万俟玉心中知道夏侯云曦想问的是什么,当下便道,“我整日里都没什么要紧的事,倒是三哥,我走的时候桌案之上还有一大堆折子呢,你的治水的法子已经被定下来了,不日秦允便会领着工部一中人马出发去南境。”
“秦允?”
夏侯云曦倒是未曾想到,万俟玉心知她会诧异,当下便幽幽的道,“秦允手握三哥大批情报线,前几日三哥让他找你,结果他和宋涯一起都没有找到你的下落,三哥生了怒,将他们二人一个派去治水,一个派去平乱。”
夏侯云曦眸光几变,心中迟疑的生出几分愧疚来,万俟玉看在眼里,当下哈哈笑开了来,“你放心,三哥说是这样说,却并非全部为此,秦允是秦川候世子,秦川候的故族便是在西南水患附近,而宋涯,他上面有个哥哥是我们楚国的上将军,他一直想超过他哥哥,现在回来了正需要一个表现的机会,踏月之乱对宋涯来说,来的正好。”
这还差不多,夏侯云曦内心月复诽了两句,眼角处却瞟见苍梧院门口闪进来一道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一身粉色宫裙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眉宇之间……竟然和那人有几分相似之处,再看了看眼前的万俟玉,夏侯云曦几乎可以猜出来人的身份,果然,下一刻那小姑娘就开了口。
“四哥,你的马车跑的好快。”
万俟烟看到夏侯云曦和万俟玉站在一起的时候颇有几分意外,她以为她的四哥走那么快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却没想到原是为了见一个……万俟烟看着夏侯云曦的神色有几分奇怪,她眉头微皱,她到底是女子还是男子?
夏侯云曦心中虽然有几分意外,却还是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任万俟烟打量,万俟玉在看到万俟烟出现的那一刻心中已经狂风呼啸,而转过头看夏侯云曦,她还是那般云淡风轻模样,当即当他放心不少。
“阿烟。”
万俟玉走到万俟烟身边,看着万俟烟,又看看夏侯云曦,好似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侯云曦一笑,上前几步微微一福,“给公主殿下请安。”
万俟烟有几分意外,沉静的眸子一亮,“你认识我?”
夏侯云曦摇摇头,“不认识。”
万俟烟眼底亮光一闪,皱眉,“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夏侯云曦看着万俟烟掩嘴一笑,“公主殿下眉宇之间和洛王殿下有几分相像,且还叫洛王殿下四哥,这样的女孩子难道不是公主吗?”
万俟烟看了看万俟玉,小小年纪便温然的面上绽出渐大的笑意,“我倒不觉得我和四哥长得像,他们都说我和三哥比较像。”万俟烟说完,似乎觉得夏侯云曦不认识她三哥,所幸补了一句,“就是太子。”
夏侯云曦笑意难明,万俟玉搓了搓手,“阿烟,你怎么过来了,现在时辰不早了,不然我让人送你回宫?”
万俟烟看了夏侯云曦一眼,“四哥,你都还没说这个姐姐是谁,怎么就要急着赶我走呢?我今天惦记着你的牡丹花,可不打算回宫的。”
万俟玉面上出现几分为难,夏侯云曦一笑,“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叫我云曦就好,公主现在来看牡丹花可不是个好时机,因为花都没开呢。”
万俟烟以为夏侯云曦说这话也和万俟玉一样急着让她走,却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眸光一转道,“不过公主不能白来一回,王爷给了我一盏最新的扬州碧螺春,公主可要试试?”
万俟烟点点头,夏侯云曦便抬头一请,“公主,请。”
万俟玉看着夏侯云曦颇有几分胆战心惊,夏侯云曦却兀自一笑稀松平常的样子,万俟玉微有几分懊恼,走进门去的时候夏侯云曦已经一边煮茶一边笑容平常的和万俟烟说起话来,万俟玉坐在一边看着,看着夏侯云曦几句话就将万俟烟哄得叫起姐姐来不由得有几分叹然。
万俟烟忽而睁大了眸子问,“云曦姐姐怎么住在这里,你是我四哥的什么人啊?”
夏侯云曦正在煮茶的手微微一顿,面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万俟玉瞬间面色微红,看着万俟烟少见的狡黠模样只得冷冷嗤一声,“胡说什么呢!”
万俟烟可不管万俟玉怎么说,只好奇的看向夏侯云曦,夏侯云曦在她的目光之中倒好三杯茶,分给三人一人一杯,而后轻轻地道,“这话说来公主大概要觉得云曦大不敬,我,其实算洛王殿下的姐姐——”
“扑哧——”
夏侯云曦话音一落万俟玉正喝进嘴里的茶水便澎湃的喷了出来,万俟烟看着万俟玉的模样笑出声来,夏侯云曦看着万俟玉少见的狼狈样一愣,随后也笑起来,两人笑倒在榻上,万俟玉顿时觉得应该早点吧万俟烟送回宫去。
一番笑闹之后,虽然万俟烟还是对夏侯云曦有诸多好奇,但是天色已经太晚,万俟玉是一定要将她送回宫去了,临走之时夏侯云曦没有意外的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万俟玉,万俟玉揣进怀里,“这应该是最后一计了吧!”
夏侯云曦眸光流转,似是而非的道,“或许是吧。”
万俟烟将二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却还想着她和夏侯云曦达成的协议,万俟玉随后上了马车,车夫扬鞭,马车便滚滚动起来。
马车一路驶向宫城,在朱雀门前之时便看到了万俟烟的福熙宫里的宫侍,紫嬷嬷看到万俟烟的马车眸色大亮,赶忙迎了上来,马车缓缓停下,万俟烟看到紫嬷嬷等在这里不由得一惊,“紫嬷嬷!”
“公主!”
紫嬷嬷迎上来,眸光带着几分紧张,“公主,皇上等您好久了,让您回宫之后立刻去未央宫呢。”
万俟玉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闻言便道,“既然父皇找你你便去看看。”
万俟烟自然点头应下,当下便和万俟玉在宫门口分别向着未央宫而去,万俟玉也未作她想的反身回府,只等第二日将怀里的信封送给万俟宸。
夜深人静,慕言一个人进了昭阳殿内室,万俟宸只着了里衣坐在南窗之下的软榻上,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如何?”
“回禀主子,王爷出宫便去了未名居,没一会儿烟公主也去了,后来是王爷带着烟公主一起回宫,最后王爷回了王府,似乎没什么异常。”
第二日,万俟玉进宫的时候万俟宸正等着,想必前几日万俟宸的忙碌来说,今日的万俟宸倒是让万俟玉有几分意外,他进的昭阳殿花厅,只见万俟宸临水而立,眸光悠悠扬扬的落在窗外那慢水榭的兰草之上。
“三哥今日里怎么不在父皇那里?”
万俟宸面色如常,“治水之事已定,我现如今不过在等你的最后一计。”
万俟玉闻言当即从怀里掏出那明黄色的信封递过去,状似无意的道,“也不知道最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了,如果能让他想一想只怕会是更好些。”
万俟宸不露声色的接在手中,正要打开看的时候慕言忽然闪身而入,“主子,吉公公来了。”
吉利是万俟婓身边的宦官总管,万俟宸闻言将那明黄色的信封封好等吉利出现,不多时,吉利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昭阳殿中,身形微微佝偻的老太监进的门来,面色带笑的道,“给太子殿下请安,给洛王殿下请安,皇上有令,着太子殿下速速拟好平乱战法送往未央宫,踏月族又来战报,我军损伤惨重。”
万俟宸眸光微眯,看了看自己的桌案,军机处若有战报为何没有呈给自己?
吉利站在那里等着,万俟宸挥挥手,“本殿稍后去见父皇,你先退下吧。”
吉利领命而去,万俟宸将那信封打开,待看到那笔力疏狂的八个字之时眸光微微一亮,他转身看向万俟玉,神色郑重而深邃,“即刻带那献计之人来见我。”
万俟玉心中一跳,却看万俟宸转身便走,他唇角几动,万俟宸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门口,万俟玉面上发苦,终究是懊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万俟宸到了未央宫的时候未央宫之内一个人都没有,进的御书房之时万俟婓正在看一本不知是什么的奏报,看到万俟宸来了头也不抬的道,“听说已有战法?说来听听?”
万俟宸看了看四周,“父皇,军情紧急不妨将宋涯即刻传召进宫。”
万俟婓摆摆手,“不忙,你且先说来看看,若是战法得当,再宣人不迟。”
万俟宸想了想终究还是开了口,先是将那二十四字的计策一说,而后细细分析起来,“此法乃是连环计,每一环都不用楚军生死力战,且战且退却是让敌人身心具疲且造成我军兵力弱的错觉,此后的佯败只为诱敌深入,只要每一步都最好,到最后一步之时将那踏月神象困住,至此踏月族人再不能仪仗那神象助力,本就身心俱疲之下踏月族人更是寸步难行,我军此刻只管趁火打劫,此战,必胜。”
万俟婓听得眸光深邃,“你觉得能用?”
万俟宸点头,“用此计,必胜。”
万俟婓面上不辨颜色,眼底却有精光闪动,“好一个连环计,即刻让宋涯进宫,具体的计划你来和他细细说来,要快。”
万俟婓说的肯定,万俟宸纵然想着那献计之人此刻也知道孰轻孰重,他应一声是转身出门,下令让慕言传宋涯进宫,宋涯本来就在待命之中,进宫的速度亦是极快,回到昭阳殿的时候万俟玉正忐忑的想着用什么法子才能将万俟宸糊弄过去,却没想到万俟宸一回到昭阳殿根本没有说要见自己便和宋涯一起商榷战法去了。
万俟玉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就此出宫去,只好一个人在花厅打发时间,而这边,万俟宸一边和排兵布阵,一边却是在等慕言回来,待和宋涯将所有的作战关节都疏通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万俟宸命宋涯去往未央宫领兵符随时出战,一边看着巨大的西南地图听慕言的回禀。
“洛王殿下一直在花厅等主子,也没见去带那个献计之人回来,我无意之中问澄心昨日洛王殿下有没有去未名居的事,澄心却当即矢口否认,此外,在四日之前,洛王殿下曾经在天下第一楼带走了三个和宇文家二小姐有过节的年轻人,当时是被王爷的侍卫带走的,可是京兆伊和刑部都没有洛王殿下收押犯人的记录。”
万俟玉不可能用私刑,可两处都没有记录,那么那三个人被带去哪里了?
万俟宸掏出袖子里的四张信笺纸,眸光如深不可测的万丈海渊一般,忽然,他将那信笺纸猛的握紧,衣袍一掀浑身寒意的往外走,献计!连环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万俟玉等的愈发不安,恰在此时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澄心面色苍白的进来厅门,声音发颤的道,“主子,太子殿下带着人出宫了,慕言刚才来问我昨天您是不是带着公主去了未名居——”
万俟玉心中一跳,“你怎么说的?”
澄心模模鼻子,“您不是交代了不能说起未名居嘛,我就说没有!”
万俟玉眸光微眯,“笨!既然慕言都问了,那三哥一定已经知道了,你就是承认了如何,我带着阿烟去看牡丹难道不可以,你否了才是心里有鬼,瞒不住了,咱们快去看看——”
万俟玉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出了长乐宫连马车都不坐了直接骑马飞奔出宫,可就是这般万俟玉还是没能赶得上万俟宸的脚步,等他到了未名居的时候未名居的大门已经是半开,门前停着十多匹快马,长乐宫暗卫守在门口,老管家面色苍白的跪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看到万俟玉来了眸光大亮。
“怎么回事?”
长乐宫暗卫们对万俟玉熟视无睹,那老管家战战兢兢的道,“太子殿下带着人过来,生了很大的气,直接说要见王爷您留在园子里的人,老奴想着您交代过不能让外人看见云公子几人,便没敢说,结果太子殿下直接打翻了家丁闯进去了,云公子几人还在园子里,这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万俟玉嘴角一抽,心想着那是他三哥,怎么能算是外人,他都来了若是见不到那人怎么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就不应该拦着平白自己受苦,他挥挥手让一众家丁们都退下,自己脚步极快的往苍梧院去了。
一路走万俟玉的心一路都在滴血,那满院子即将盛开的牡丹花啊,就在长乐宫侍卫们的璀璨之下如果被风霜打过一般,所有院子的院门都被残暴的打了开来,一片凄惨狼藉之中,万俟玉还未走近苍梧院便感受到了让人背脊生凉的寒意,他定了定神走进院门,只见院子里厢房正房都房门打开,慕言慕枫面色微沉的站在房门口,看到万俟玉来了眸色都带着几分同仇敌忾的味道。
万俟玉心中猛然一颤,赶忙往屋里走,一进门便看到万俟宸一身黑袍背影挺直的站在夏侯云曦常用的桌案之前,而整间屋子里不曾看到夏侯云曦或是绿桑或是肖扬的身影,略带幽暗的光线之中静谧的诡异。
“三哥——”
万俟玉颤颤的喊了一声,万俟宸转过身来,手中握着一封写着八个字的信笺,同样的信封自不必说,那信笺上俊秀清逸的字迹直刺得万俟宸心中一疼,此时此刻,那八个字之中的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还未写完。
万俟宸看着万俟玉薄唇轻启,“她在哪?”
管家明明说她在院子里,这大园子里如风卷残云一般的被他们肆虐过了,苍梧院只怕更是一处不漏,怎的他还问自己人去哪里了?
万俟玉一怔,有几分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