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其实有自己的打算,颜闵很明显不是颜夙的对手。舒榒駑襻秦玖要的,是更有实力和颜夙对抗的人,那个人便是——颜聿。
虽然颜聿是皇叔,在争权的名分上是差了一点,但是颜聿此人,并不似颜闵那般,唯天宸宗马首是瞻。她相信,若是颜夙输了后,颜聿得了高位,第一个要对付的必定是天宸宗,他不会被天宸宗控制,这一点秦玖可以肯定。
“此番康阳王之事,是九爷的手笔吧!”颜聿伸指慢悠悠剥着葡萄皮,动作温柔,眼神专注。
秦玖忍不住调侃道:“王爷你确定是在剥葡萄皮吗?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你心爱的女子宽衣解带?王爷觉得是就是吧,听说每年秋季都有一次兵士招募大会?”
颜聿优哉游哉地轻笑,懒懒斜睨她一眼,“是啊,在每年八月份,九爷有何打算?”他将剥的光溜溜的葡萄扔在口中,“我对女子一向温柔,对水果也一样。九爷不觉得女子和水果差不多吗,剥光了皮便被吃掉。”
他说着,又从案上拿起一根香蕉,动作暧昧地开始剥香蕉的皮。
颜聿身后的西施忍不住挑眉,这俩人是在谈正事吗?是吗?
秦玖懒懒一笑,“如果能提前就好了。”
“这个应该不难,交给本王办吧!”颜聿一小口一小口品着香蕉,他习惯性地半眯着眼,目光缓缓地在秦玖的脸上梭巡,“九爷,你是哪一种水果呢?”
秦玖一愣,继而笑道:“王爷觉得呢?”
“九爷知道榴莲这种水果吧。榴莲表面有许多硬刺,没有见过的人甚至会误会它是一种武器,很像十八般兵器中的流星锤。而且,它有一种天生的异味,甚至可以说是臭味,很多人就是因为这气味而对榴莲望而却步,错过了它的美味,但其实榴莲的味道鲜美,有许多人自从吃了第一口以后,就会被榴莲那种特殊的回味和质感所吸引。我觉得九爷和榴莲有些像。九爷应该也很喜欢榴莲,因为秦尚书这个名字,当是九爷起的吧。”他的声音优雅动听,轻缓若流泉,听不出喜怒,只是带着谁也不曾窥见的诡谲。
榴莲的名字确实是秦玖起的,但她起名时,可没想到,自己和榴莲这种水果像。
“王爷,我没得罪你吧,你这样说,是在损我吧?”榴莲外表有许多硬刺,确实其貌不扬,且还有一股臭味,“像我这么美貌温柔的女子,怎么可能和满身硬刺,臭味熏天的榴莲像呢?不过,榴莲的味道纯美,这点我应该比较像。”秦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颜聿唇角一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喻的光彩在黑眸的深处闪烁着,他的笑容变得莞尔,止不住的笑意绵绵,“九爷误会了,我只是说的外表像,至于内里,还不知。”
秦玖黛眉一扬,“王爷,我觉得男人也像水果,而王爷呢,就像是西瓜,不过,却是坏掉的西瓜,外表看着还是新鲜靓丽,里面却是一肚子坏水。”
一阵笑声从颜聿口中爆发出来,就连西施都笑得弯下了腰,她也觉得秦玖这比喻当真是贴切。
榴莲送了颜夙回来,看到笑得欢快的颜聿,忍不住问道:“王爷,何事让王爷如此欣喜?”
颜聿止住笑,瞥一眼榴莲,想起方才一番关于榴莲的论辩,起身拍着榴莲的肩头,用极其温和同情的语气说道:“方才,九爷说,榴莲又丑又臭,她极不喜欢。秦尚书,生辰愉悦,本王告辞。”他语气温和,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天生的磁性,说的话却十足的挑拨,末了,不忘拈起一颗葡萄,笑得奸诈万分地去了。
榴莲一脸惆怅地望向秦玖。送生辰礼物送他一张别的男子的画像,又私下里说他又丑又臭,这生辰他能过的愉悦才怪。
秦玖蹙眉,在心中暗暗将颜聿骂了几遍,微笑着对榴莲道:“莲儿,我确实说榴莲又丑又臭了,但我说的不是你,是水果榴莲。”
榴莲无动于衷看着秦玖,“九爷,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你不用解释了。”遇到榴莲这个死倔木头,秦玖觉得甚为头疼,于是在心里又将始作俑者颜聿骂了几遍。
“谁说你不讨人喜欢了,我就喜欢莲儿,楚楚姑娘不是也很喜欢你吗,不然又为何来为你庆贺生辰,说起来,她送你什么贺礼了?”秦玖忙转移话题问道。
榴莲神情原本还有些沮丧,听到秦玖的话,捂紧了袖口道:“没,没送什么。”
秦玖目光在榴莲袖口转了一圈,笑吟吟道:“不会是绣着大白鹅的香囊吧!”
榴莲抬头,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神情。
秦玖唇角微弯,笑意盈盈。
她瞥了一眼花厅外,见荔枝和樱桃站在花丛那边说话,便漫步走到桌前坐下,低声说道:“莲儿,颜闵之事,你办的甚好。”
“九爷,你当真要查白皇后一案吗?”榴莲低声问道。
秦玖点了点头,睫毛微抖,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层重重的阴影。
“这恐怕是一件极难的事。”榴莲声音低沉地说道,自从听说,他家的案子和白皇后一案有所牵连后,榴莲便对这案子很上心。有意无意地发现,这件案子很难翻。
“如今朝中因颜闵之事有些疏松,之前我一直不让你轻举妄动,如今时机已到,最近,你想办法将三年前的那件案子的卷宗誊写一份。”秦玖冷冷一笑,她自然知晓铁案难翻,但她还是要翻。这些年,刑部一直掌在颜夙手中,她的人很难渗入进去。朱子秋倒台后,榴莲入了刑部,她也悄然安排了人手进去,但是,她明白,颜夙在刑部多年,那里暗中还是有他的人。白皇后那件案子的卷宗已经封存,别人很难接近,榴莲虽能接近,但若没有合适的借口,很容易引人怀疑,所以秦玖才对查看卷宗之事特别慎重。
榴莲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刑部大堂后面,就是刑部官员办公之地,刑部的大小掌事吏目有二十名,其中衙役更有百名之上。这日,刑部尚书秦非凡命人将近两年的案卷重新整理一下,如此一日,整个刑部的人员都忙得头昏脑涨,卷宗也放的到处都是。
榴莲趁着众人忙乱无人注意时,到了卷宗室,将封存的那件大案的卷宗看了一遍。及至翻到涉案之人的介绍时,他被一则介绍惊骇住了,与其说介绍,其实确切说,是一张人物小像。
英国公白砚之女,白素萱。
这张图画的极潦草,但榴莲还是从女子的眉眼间看到了一丝熟悉之处,他握着卷宗的手忍不住剧烈抖了抖,再抖了抖,最终抖得他的手几乎握不住卷宗。
原来,白素萱生得是这番模样。
记忆深处,每年生辰之日,那个出现在他家中的女子笑意盈盈的面容,在他面前徐徐浮现。
萱姐姐。
白素萱。
他怎么从不曾想到,这两个名字中竟是有同一个字。
这小像虽不能她一分的风华,但此刻榴莲可以肯定,那绝对是她。他的目光扫过那最后四个字:畏罪**。
原来,萱姐姐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
再也看不到她温柔闲雅的笑容了,再也不能为他作画了,再也不能在生辰那日,为他送来让他爱不释手的小玩意了,再也……这一瞬,榴莲出奇的镇静,屋内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清隽的脸,那脸色虽是苍白至极,但唇却抿得死紧,而他的眼眸中,那灼灼的亮光,却似幽冥岸边绽放的火莲。他头脑冷静的将整个卷宗看完,他的记忆力向来甚好,但这么多页这么匆忙一扫,确实很难记住的,然而今日,不知为何,这卷宗里的一字一句,在他看完后,便好似被镌刻在脑中一般,清晰至极。
纵是他想要忘记,却也不能。
榴莲神色如常面色清冷地回了值房,天色已近黄昏,屋内点燃了油灯,在灯下忙碌的人影,在他眼中看来,竟憧憧似鬼影。
他轻咳了一声,微笑道:“今日各位都辛苦了,本官出银子,让大家去乐和乐和。”
榴莲带领刑部的吏目到了酒楼,亲自点了一桌酒菜,还召了两个唱曲儿的陪酒,这一夜玩的很是欢畅。而作为尚书的榴莲,自始至终都是言笑晏晏,神色平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很得体。
宴至深夜,榴莲打着酒嗝乘坐官轿回府。坐在轿中,榴莲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有一种月兑力的疲惫,但是双眸却深邃得好似千年幽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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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玖和枇杷在敲过定更鼓后,身着夜行衣从府中悄然出去,径自向榴莲的府内而去。
她知晓,榴莲和刑部同僚去了玲珑阁,如今已经在回府的路上,她也猜到他誊写了卷宗,所以,这才去府中与他会合。
她和枇杷没走街道,是从屋顶翻过去的,但是就在走至街口时,却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车前挂着一盏蔷薇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