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生得与南风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一双眸子更显细长,斜斜的上挑着,更多几分诡谲的邪魅。
他的锦衣华服上都滚着金线花样,墨发上的金翎冠也是流光百转,不说他的气质让人不敢直视,就这一身的光亮也让人觉着晃眼极了。
他打量了她许久,才转身,宽大的袖袂一拂,南风吟这才得以自如的行动。
南风吟松了松筋骨,垂着眸子像是很不愿见到他,闷闷的唤了声:“爹,您怎么……来了?”
闻言,秦无色有趣的挑高了眉,不止苏红琴,华青衣,眼前这个南风吟的爹—南风玄飏,容貌亦是看不出一丝岁月痕迹,他与南风吟的美不相上下,眼中却多了几分稳重的沉淀,更显细长的桃花眼,挑出的风情也如陈年的佳酿,愈见醇厚。
玄飏的长眸扫了一眼南风吟,出声低沉冷漠:“我不来,你打算胡闹到什么时候?”
南风吟蹙眉,他虽是独子,受到的重视却不如六个妹妹,他该庆幸这份忽视么,以至他不用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
是以,他这么跑出来,玄飏即使会发火,也断不可能单单为了他就特意来苍都寻找。
南风吟不回话,玄飏却也并不在意,只又扭头看向秦无色,秦无色怔了怔,这感觉言语难喻的奇怪,他看她时,她竟觉得发怵,第一次,她不敢直视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他的眼神。
玄飏察觉了她眼神的闪躲,沉沉一笑,听不出什么意味来,他说:“你就是秦宣的儿子秦无色?”
秦无色拧了拧眉,硬是听出了几分讥诮的味道,可他的字句又着实挑不出什么问题来,国师在大秦是近乎神的存在,即便秦延昭见了他也不敢逾越,她只大方回道:“晚辈正是秦无色。”
“北冥轩是你的手下败将?”他半眯起长眸,透过邪气挤压的睫看她,沉声笑道:“我还不知明德王爷还有如此非凡的身手。”
“凑巧罢了。”秦无色视线落到南风吟身上,他亦蹙眉看向她,四目相对,她看出了他眼中对玄飏的忌讳,看来父子关系,并不怎么好。
“巧么?”玄飏轻挑起眉,突地出手攥住她的手腕,一指狠狠扣在她的脉门上。
秦无色猛然一惊,不是她没有防备,而是他太快,她根本没有看到他出手!
“秦无色,你居然在这儿!”
一声呼唤传来,玄飏倏地松开秦无色的手腕,恢复一派高贵模样,转眸看去,御雪正一脸愠恼的疾步走来:“找你找的都快疯了,你倒是还去不去宫里给苍帝拜别,还是要等那云一天自己来行馆给你送行?”
秦无色将手收于袖下,手腕处传来隐隐的疼,该死,他下手真重!
御雪这才发觉玄飏,俊秀的眉毛一挑,错愕的喃喃出声:“大人?”
“许久不见,御雪似乎长高了呀。”玄飏柔声道,目光上下的打量了他一阵,很熟练般抚上御雪的银发轻捋:“真是好俊俏。”
“大人怎么来苍都了?”御雪好奇问道,并不在意他这个怜爱般的动作。
“儿子不争气,成天只会往外乱跑,我来带他走的。”他冷冷斜了一眼南风吟,叹气道:“他若是像御雪这般懂事就好了。”
秦无色怔楞的看着两人,猛然想起御雪之所以要掳走苏红琴全因玄飏的指点,两人认识确实并不奇怪,奇怪在,玄飏似乎很喜欢御雪,对着御雪,连表情都柔和了下来,比对着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温和,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都让她无法想象,方才那个满眼睥睨之色,又对她突然出手的玄飏就是眼前这个人。
御雪了然的点头,美眸又剜了秦无色一眼:“还愣着,还不走,我还想回去呢,流沄兴许在大秦!”
秦无色眼角一抖,他打算这一辈子都耗在找流沄的事情上么,他突地拽住她拢在袖下的手腕,强行拉着她走,不忘停下对玄飏恭敬的说:“国师大人,我先走了。”
“去吧。”玄飏温润出声,轻摆了摆手。
秦无色还有些没回过神,御雪就这么无视满地的尸体,拽着她就走,想起什么来,她才倏地回眸,南风吟的一双桃花美眸还死死看着她,却未追上来。
“放手,疼!”秦无色轻喝了一声,手腕刚被玄飏狠狠攥过,经不起御雪再这么攥一次了,哪怕他用的力道并不重。
“你以为我爱拉着你,不拉你你自己能走?”御雪适时的松开她的手腕,轻蔑道。
“我这是被追杀又不是忘了该做什么,你没看到地上躺着那些人么。”她确实好奇,他竟然能直接将地上的人无视了,难不成玄飏用了什么障眼法?
“知道了,你这种人被追杀有什么奇怪的,是大人救了你吧?”他斜了她一眼,眸子里有几分鄙夷之色,轻哼出声。
“我需要他救?”秦无色冷笑,却是凑近他,问:“你一口一句大人的,才像是他养的狗吧?”
“你才是狗呢!”他怒道。
她学着玄飏的样子,伸出修长的指尖挑起他的银发轻捋,啧道:“哟,真是好俊俏的小哥哥。”
“滚!”他猛地拨开她的手,横了她一眼,说:“大人是好人,是我尊敬的人,你莫乱学他。”
尊敬?秦无色挑眉,她看到的明明是各种暧昧不清好么,御雪这人骄横无理,竟然也有对一个人好言好语的时候。
“他好?”她轻嗤,她怎么完全不觉得他哪点好,一身的华贵,浮夸,言语的骄傲,自负,出手不知轻重,粗暴!
“你自然不喜欢他了,你怪他帮我想了法子让师傅和苏红琴在一起麽。”他蹙眉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走快点,磨磨唧唧的。”
“走这么快做什么,诶,你那么喜欢他怎么不留下多跟他叙叙旧……”眼见他越走越快,作死的,他不知道他的轻功是她无法比拟的么!
行馆门外的人,一见着两人来了,都是舒了口气,苏红琴迎了上来,攥住秦无色的衣袂就是一顿吼:“大早上的你跑哪儿混了,苍帝都派人来传了两次了,说要你跟云清赴午宴,我得想多少法子帮你掖着!”
秦无色懒洋洋的任她攥着,眼皮也不抬的说了声:“又被盯上了,母妃,我觉着我没树什么敌,会不会是你的仇家啊?”
苏红琴惊了一下,几乎将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没受伤吧,怎么可能是我的仇家,就算是因为……”
她突然的不说下去,秦无色却是追问道:“因为什么?”
“什么什么,”苏红琴敷衍道,又是拍了一下她的肩:“看来你没什么事,那就好好想想你要怎么带云清去宫里。”
“云清怎么样了?”她蓦然想起这事,但愿不会延误了行程,秦晟煜等不得了。
“能怎么样,还昏迷着,羽七音看着呢,你说谁下手这么重,硬是给人后脑勺开了个洞,也赖得有两个谙医术的免费大夫,死不了,恢复的可好呢。”苏红琴若有所指的睨着她,她好奇死了,秦无色到底欠了人什么,非得担这码事儿。
“秦晟煜呢?”秦无色懂她好奇的心思,却并没想过多解释。
“在马车里睡着,也就别折腾这孩子了,反正我在苍都也是秘密,你们去宫里赴了宴,我就陪他等你们完事儿就走,可不许再添乱了,云清的事情你自个儿要担,就给我担好了,别出纰漏。”苏红琴嘱咐道,虽说一个公主被打成这样很是不像话,好在也无性命之虞,更重要的是她笃定云一天就算有些憋气,也不会因此得罪了大秦。
“兴许也不用进宫了。”御雪突然的出声,目光觑着远远而来的涌动人流,正前方,金色步辇中云一天一身黄袍,发以缀夜明珠金冠绾起,显得神采奕奕。
苏红琴一眼望去,惊得往马车上钻,却被秦无色一把攥住:“你躲什么,他又不认得你。”
她美眸一瞪,这才安定下来,收回迈出的腿:“也对。”
随着宦官扯着嗓子的声线,一行人在马车外的人都屈膝迎接,独独是御雪杵着不动,挑着眉看着云一天。
“大胆,皇上驾到竟然不跪。”粉面宦官喝了一声,本对大秦来的人也是有几分忌惮,可连秦无色都要给几分薄面跪下迎接,这银发妖人岂可不跪?
秦无色蹙眉,不想生事,攥了一下御雪的绯色衣裾,他从她手中夺过衣袂,不悦道:“做什么,我一不是云苍的人,二不是大秦朝廷的鹰犬,为何要跪,你把那个羽七音叫出来,看他跪不跪?”
秦无色目光绞了他一眼,却是转脸笑道:“皇上莫怪,他是个江湖草莽,刚来当我府上的侍卫不久,野性难驯。”
云一天蹙了蹙眉,若是对方有个显赫的身份他也就忍下了,可不过区区侍卫,再如何有他的江湖气息也着实太不给他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