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79黑白子
她越想越觉着欲速则不达，他才将醒不宜一开口就是这事儿，但偏偏形势所逼，机会只仅仅在这些日子，如若他完好回去，法子又不再好想。
几个时辰的时间，感觉却比在密室中不知时日的三天还要漫长，香炉中的香料偶尔因燃的旺盛哧哧几声，窗棂上不时停留的鸟儿，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神经绷紧。
她站起身，踱步到屋中的香炉旁，拿倚着炉儿放的签儿将火势稍微压下，这味儿像是丁香混着艾草的香气，艾草驱蚊虫，在夏日中不少人喜欢将它加在香料中一同焚香，对秦晟煜，玄飏倒是也想的周到。
再挪步到窗前，窗外绿植繁茂，却少有花卉，比起花园，更像是一座小林子，天色看上去正当午时，离玄飏说的最晚时间还有不足一个时辰。
她从窗口瞥着白衣少年提着食盒往里走，他从长廊处望到她，有礼对她颔首，她亦回他一笑，虽说她不太去记这些衣着统一的少年模样，但早上才看到过，还不至于忘的干净，他便是在她手中接过御雪那个黑白子。
门被象征性的叩了几下，他便入内，将食盒中的一盘盘菜肴放于桌上，并轻声道：“王爷，午膳时分了，我将想起你还在，师尊走时吩咐过，我这记性……。忙着去厨房弄了些，这才晚了，王爷莫怪。”
他说话时刻意放低放轻的声线，像是怕打扰到秦晟煜休息般，这自然的反应让秦无色不免对他好感倍升，她说：“无碍，我本也不饿。”
黑白子微微惊诧，愣着看她不知如何接话，她也被他盯得莫名其妙，走近扫了一眼清淡简单的菜式，又问：“你是叫黑白子？”
他像是呆了般未有回应，秦无色侧过脸，斜睨向他：“怎么了？”
“我……没想到王爷…。没有架子，我以为……宫里的人都很冷淡，就像……就像……”黑白子一时间有些语塞，一开始确实如此，却也因此刻才认真看她，没想她那么好看，他险些忘了，她是大秦第一公子，深山中虽住的久，偶尔出去办事的师兄弟回来也会说说外边的见闻，这事他倒是听过。
“就像秦晟裼？”她接下他不敢说下去的话，一年一度的祭祀其他宫中的人也不会留宿，黑白子想接触也不易，而秦晟裼却是每年要来清修数月之人。
“这……。我没说是……是九殿下。”他惊了一跳，莫不是秦无色也跟师尊一般懂得读人心思么，那九殿下每每来观中清修，师兄弟们最怕就是抽签选中伺候他，倒不是他挑剔刻薄，而是他自有种让人不敢造次的冷漠，看他那漂亮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都叫人生怕哪里伺候的不周到，何况他看起来像是讲究极了的人。
“我不是宫中的人，所以没那么冷淡，”她说着，就着坐了下来：“我生在梁城，很少入宫，严格来说，我想法同你差不许多，我也觉得宫里的人……蛮难看透。”
她这话，说的也是秦晟裼，有关她被数次行刺之事，她从秦晟裼那看不出所以然来，玄飏却像是深知个中缘由般，但显而易见，玄飏口风很严。
沉吟了片刻后，她对他一招手：“你也坐，一起吃。”
黑白子彻底惊大了眼，颤颤巍巍道：“不用了，我……我还得去看着御雪公子，他看起来像是乏得不得了，睡的好沉，万一醒了，我得给准备些吃食。”
秦无色脸色变了变，乏的不得了，他形容的倒是贴切，御雪这次晕厥确实更像是累极了的困乏，这三日几乎没睡，就顾着tan欢了，她若不是有秦晟煜这事绷起她的神经，也觉眼皮重的可以。
“没事，他若是醒了，肯定会来找我……”说到这儿，她才想起忘了问玄飏关于御雪的病情，不由蹙眉，果真头脑不清晰了，忘了这么些事。
她再抬眸：“你坐，这么些菜我也吃不完。”
“我以为……。小王爷万一会提前醒，怕准备不足才做多了。”他颇有些抱歉，他话落就见她面有异色，心底一惊，他像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了，赶紧坐了下来：“我吃。”
秦无色挑眉，为他动作而微微勾起了唇角，这人倒也不算无趣，答应一同用膳也像是为自己的错承担责任般，因为他做多了，她吃不完。
“吃吧。”她放慢动作动筷，知道她下筷了，他才敢执起筷子快速的去夹那盘豆荚，她不再动，他也僵在那儿不敢收回筷箸，她缓缓的将筷箸收回，他才又迅速的将豆荚夹进自己碗中，却不敢动口，只垂着眸子悄悄的觑着她有没有开始吃。
“别太拘束。”她轻声道，这人，看上去才与秦晟煜差不多的年纪，十五六岁吧，容貌倒算清秀无暇，脸颊上还带少许的婴儿肥，下巴却也是尖尖儿，肌肤与白衣比起来毫不逊色，长大了怕是真有个仙风道骨的气质，玄飏选人不差。
“嗯。”他低低应一声，嘴上这么应着，动作却不敢造次，依旧按着她的步调，在她用一口后他才敢迅速的吃一口，她不动时，他一点也不敢狼吞虎咽，甚至她若是久久不动，他就放下筷箸候着。
在这个时刻有个这样的孩子跟她解闷，倒教她心绪都平和了些，方才太紧张了，一直守着秦晟煜，心里时刻想着他哪刻会突然苏醒，心儿悬着的。
“很饿？”她开口问，因为他吃的时候动作极快，且……他似乎很喜欢那盘豆荚，次次都挑那个，至少在她看来，豆荚并不美味，入口有些糙，蔬菜中她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个。
“没……”他小心的抬眸看她，又瞥一眼一侧的床榻，再回眸，像是想找个方式让自己不那么促狭，他心思并不在的问：“小王爷还有多久醒啊？”
“很快。”她因这个话题眼色微沉，一想起这个心里就无所适从，等了那么久，终是他要醒了，她居然蔫了，之前下定的决心现在看起来全是狗屁，秦无色啊秦无色，你居然怕秦晟煜的耻笑，孬！
他似乎也察觉只要提起秦晟煜，她就心绪不宁，于是他瞅了一眼桌上的一道凉拌豆腐，说：“王爷，您吃这个……这个好吃。”
话落，他似乎还小小的咽了口唾沫，秦无色微微一笑，他还真是捧足了自己的场，这都他做的，他这句话配着他悄悄吞咽的动作，撩人胃口的很。
他见她不出声，窘迫自个儿吞咽的声儿是不是太大了，闹了笑话，赶紧转言道：“还有空心菜，蒜泥黄瓜，都挺好吃的……”
只是她也才发觉原来他最喜欢的不是豆荚么？
相反，他或许最不喜欢的也是豆荚，在他言语中，他介绍了许多菜独独没提到豆荚，所以他这个吃法是因为怕吃掉了好吃的影响了她？
她盯着他看了一阵，他如慢动作般渐渐的，渐渐的低下头，最后整个脸几乎都埋在了饭碗之中，他脸儿不大，好似将将好能装满一个碗，惹她一阵笑，她问：“黑白子，你一直叫这个名儿么？”
“没……不是，我也觉得师兄们的名字比我好听多了，清风师兄，御风师兄，他们的名字都很好，我也问过师尊了，他说当年有个……妇人将襁褓中的我送来时，他正赢了一盘好棋，所以……我也觉得这名字怪怪的，哪有人姓黑啊，可师尊说了，黑白子听起来厉害，以后若是有了名字，也像个有深度的名字。”他皱着一张小脸，说起他的名字，他话匣子倒是打开了，有些忐忑的瞅了秦无色一眼，低低问：“王爷觉得呢，我……我的名字怎么样？”
“不……。错，其实清风，御风这些名字倒难记起，你这个比较易记住，你很喜欢风字么？”她在与他闲聊间，不仅轻松许多，也觉或许秦晟煜醒来，她这个状态是最好不过，至少自然。
“挺喜欢的，可是他们说我姓黑，要是取这些名字就得叫黑风了……我想着也不够好听，可真有人姓黑么，他们一定是骗我的。”他皱眉，有些不满道。
“应该吧，姓氏千奇百怪的，黑白子这个名字不错，就是有些像个道士，不过你在玄清观修习，与道士也……差不多罢？”她回道。
“才不一样呢！”他一时间有些激动，一双大眼乌黑如墨，闪烁着点光，他有条不紊道：“道士是道士，我听说了，道士都有好长的胡子，还带奇怪的帽子，手里拿拂尘的，我没有胡子，也不带帽子，而且我……我以后要成家立室的。”
她挑眉，谁跟他说道士一定是那样了，却也并不在意，随意将凉拌豆腐夹了一块放他碗中：“你把这些吃了，我没胃口了。”
“这……”他觑着碗中的豆腐，又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还未成熟的小小喉结滚动了几下，他似乎有些委屈，还有些惧怕般，问：“是做的不好吃么？”
秦无色怔愣，她之所以加那句吃不下的话，一来她此刻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二来以为如此他比较能放下包袱吃东西，没想他理解错了，刚刚才打开话匣子的他又回到了最初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