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血冲恼,觉得一肚子的气愤无法消解,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上哪去。
好长一段路,直到手腕被人大力的握住,不轻的力道握得她生疼。
“你的绣鞋都湿了,不能再走了。”
“要你管!”
他脸上忽然露出一朵笑容。
“说实话,你的确什么都该归我管,我的女人我有什么管不得的?”
“王爷,我良心建议你真的需要看大夫了。”
“我说要娶你不是开玩笑的。”
“你只是见不得我和云端在一起,想尽办法拆散而已。”她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他,他的不择手段她很不幸的见识过,还是苦主。
“我承认,我是见不得你们融洽的样子。”连他自己都很错愕,嫉妒,对,就这字眼。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笑过?”
他扈桀骜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却该死的嫉妒一个瘸子能拥有小后那样美丽无瑕的笑容。
他也想要。
“这是吹毛求疵!”她瞪他。这种孩子气的口吻,不是翙大王爷的作风欸。
“我就是要吹毛求疵,反正这辈子你休想其他,不管你以前心中有谁,以后只能有我!”就算恨他,也别想离开他身边一步。
她真的有种想宰了他的冲动,好不容易从一数到一百,终于捡回理智。
“我没有嫁你的意思。”
管他是高攀还是低就,她没那意愿就是。
她没有家人,不必管父母之命还是媒妁之言,她自己作主就是了。
又被拒绝,扈桀骜的脸几乎歪掉。
“本王知道,但我还是想娶你。”
眼前异常清俊的脸庞带着致命的诱惑,他的睫毛很长,眼神很真挚,他就只是这样看着她,小后竟然心跳无端加速了。
“你到底想怎样?”
她恼火了,觉得自己好像困在一张看不见、挣不开的网子里,心渐渐被网住,沉沦了。
但是她的理智无论如何都会想起他以前的行为,那让她齿冷心寒,所以,就算他再体贴,再多情,她始终没办法对他卸下心防。
“本王的心意,要怎样你才会懂?”他苦恼了。
看着她异样清澄的眼睛,他很明白自己为什么坚持要她,因为有着污秽灵魂的人,总是向往拥有干净灵魂的人。
他向往她,她却不知道。
“你的心意?”她不敢妄自揣度,那会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她却让他那么苦恼,苦恼得什么事都做不下去。
为什么他要为她这么烦恼?让他突然老了好几岁啊!
“小后没有姓氏,所以我想堂皇的给你我的姓。”他凉薄的声音化成一汪春水。
小后如遭雷击,紧绷的心弦齐齐断了。
他还记得她说过的话,他想给她一个姓氏。
她看着他如墨的眼睛。
他的俊脸除了茫然还有无措。
那么冷漠的男人脸上怎么可能出现那种表情?
她心里又酸又胀,心疼之余,无法再有多余的思考。
再看看两人站着的地方是一处空地,他就扯着身上的斗篷,悬空覆着她的头顶,不让半点雪花沾到她,自己却是沾得一头一脸雪絮,像个老公公似的。
她看得喉咙干涩,情绪激荡,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好半晌,她伸手拍去他身上积雪还有脸上的,手劲温柔。
“我们……回去吧。”
扈桀骜抱着小后两人几乎一身湿的进入凤翥楼,把侍女们给吓坏了。
“还愣着做什么,那个谁谁谁,赶紧把你家小姐给弄干净。”他这一吼,吼醒了眼睛差点要瞪凸出来的众人。
心想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信这是翙王府里的翙王爷啊?
虽知道王爷对小姐是上心的,可光天化日就这么抱着从外头回来,这样算是昭告天下吗?
几个侍女喜出望外,她们家小姐就快要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了,她们也会跟着沾光,不用再听别家院子的丫鬟们风言凉语了。
瞧见小姐冻得煞白的脸蛋,没人敢怠慢,各自分头去张罗。
相较于众家丫鬟想远了的心事,小后在意的压根不是这一层。
让扈桀骜放她下来,换上破晓拿过来的软鞋,又让燕落月兑下她身上的大氅,接过拥翠已经添上佛手柑的手炉,又啜了口热茶,这才真正的缓过一口气来。
瞧着侍女有条不紊的照料着小后,扈桀骜这也才转身让其他侍女替自己更衣,用暖巾子给他暖手。
“我来。”
闭着眼的他忽然听见小后的声音,觉得束发的带子一松,软香干净的棉巾子将他披泻下来的长发给包了起来。
他在铜镜里看见露出一节白藕般胳臂的小后细心的接过侍女手中的工作,一手把他按坐在椅子上。
“王爷这里坐一会儿吧,你那么高大,我一直踮着脚尖,要是待会腿酸,梳坏了头,可不能怪我。”
“你的花样真多。”他摇头,纵容的笑却挂在唇角,恍如一颗绽放的星星。
她带着轻浅的微笑,为他抹净头发的水分,直到发丝蓬松干软,这才为他挽了个髻,最后簪上一根绿透的玉簪。
“怎么突然对我好了?”他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我在王府里要不是有王爷照料,哪过得来这些舒心的日子,举手之劳,是我应该做的。”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除去一开始那些的惊心动魄,这么长的时间,王爷待她已经不是一个好字能解释,替他做点小事,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喜欢小后为我束发。”他把小后拉到跟前,顺势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坐在大腿上。
“你这是——”这个人啊,真的不能对他有那么丁点好,稍微对他不一样,他就顺藤模瓜的往上攀,真教人好气又好笑。
“我这人怎样?深情可靠又有责任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王爷还忘了一样。”
“哪一样?”
“爱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作势要逃。
他圈住她的腰,没让她得逞。
“本王以前没人管,后来也没人敢管,虽然生活起居有奴才替我打点,但是一切还是凭藉我的喜好,你的肩膀就那么点大,要你去打天下,可能先被马蹄踩成泥浆,不如,交给你简单点的任务……本王就交给你管吧。”
她先是瞪大一双美目,然后心酸了。
“王爷这是要推我上断头台吗?”
整座王府都看这位大爷吃穿过日子,谁长了熊心豹子胆敢管束他?又不是嫌自己命长。
“本王疼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砍你的头?”这小脑袋瓜都装些什么啊?他的形象就那么差喔?
“这种事你可以找别人,我想王爷的女人们都非常愿意效劳的。”
他神气的眄了她一眼,“别想把我推给别人,那些我看不上的女人,别说一个袍角,就连一只手指我也不给她们碰。”
不给人家碰?哼,不就是碰了人家才收进房的?还四个,百花齐放呢。
不是滋味一古脑就窜进她的脑子里。
等她醒悟时不由惊讶,她这是在吃醋吗?
得了,不研究这个,这是题外话。
“要不,我们来做个交易。”
“你想跟我作交易?”他额上的青筋跳了下。
她拉住他的手指,扈桀骜索性摊开手让她玩。
“嗯。”她点头。方才在雪地他为她遮了那么久的冷雪,一只手肯定冻坏了,顺筋活络她虽然不在行,但是替他暖暖手应该是没问题的。
起先,扈桀骜还是面无表情的,但是慢慢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她抚模的手指不只令他的手掌很快暖和起来,甚至全身也燥热起来。
他的嘴凑到了她的耳边,闻着她的香气。
“我在听,你说。”
他灼热的气息搔着小后的耳垂,她躲了躲,没成功,因为扈桀骜还有一只闲置的手干脆把她勒在怀里,她想动一动都不太可能了。
小后得很努力才能稳住声音。
“你啊,天天在这里进进出出,却连个丫鬟的名字也不肯费心记住,她们再不起眼也天天为你梳头穿衣,听你的命令办事,天天和你打照面,要是王爷能在三个月里记住她们谁是谁,王爷的生活起居就由小后包了。”
扈桀骜想不到自己生平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小后瞅着她身边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要不是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她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你这是挑剔本王记性不好吗?”
“哪敢。”
“你敢的事情还会少吗?”
“那你这面无表情的意思是……”
“把她们都叫过来吧。”她就这么喜欢那几个丫鬟啊。
小后也不犹豫,马上把四大侍女给叫进来了。
四个侍女排排站,一头雾水的模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见歪坐在王爷腿上的主子,很识相的都把眼光往地上放,努力研究地上的金砖哪里没擦干净,等会儿得提桶水来擦擦。
小后很快乐的点起人头来。
“这个个头最小的叫破晓,爱哭,爱撒娇,你只要记得她嘴角有个梨涡很是可爱就是了;大丫头垸纱爱穿绿衣,这里里外外要是没有她,早就乱成一锅粥了,是我很能干的得力帮手……”
几个丫鬟一个个傻了。
敢情……小姐这是在介绍她们给王爷认识?
“别,小姐,王爷日理万机,不记得奴婢的名字是应该的。”燕落大胆的提醒着小后。
王爷连自己后院珠围翠绕的屋里人都记不住哪个是哪个了,她们只是卑微的丫鬟,记不记得,一点都不重要。
“知道了。”扈桀骜不耐烦的制止她。
“折腾了半天,歇会吧,真不知道你哪来的精力。”
“你都记牢了?”小后追问。
追根究底的下场就是被人按倒在床上。
“再问,我就吻你。”
这吓到她了,别说立刻,身下的人几乎是连考虑也没有的紧紧阖上眼,但小嘴还嘀咕着,“睡着了、我睡着了,王爷千万不要亲我。”
扈桀骜真的想仰天长啸,也想把她抓起来像筛糠一样的摇晃,但终究什么都没做,和衣躺在她身边。
瞧着她蠕动的小嘴,扈桀骜太知道她又要计较什么了。
他压着她的头,在她耳边说:“本王说过,本王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反过来说,你在哪里,本王也在哪里,别乱转念头。”
谁都别想撵他走,八匹马来拉也不成。
无力回天的人努了努嘴,实在也乏了,不想再纠缠,小手自然搭上他的腰,没两下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