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进场 第十章

作者 : 绿痕

原国,黄金门。

“小八还没有回来?”

蓬莱搁下手中的帐册,边一手捏着眉心,边问向近来老窝在书斋中给他捣乱的自家五师弟。

“是啊。”容易两手搁在脑袋后头,坐在一旁的榻上跷着二郎腿晃呀晃,标准的闲得没事做的模样。

那个每年总是第一个完成任务光荣返回师门,还老是待在师门中避冬兼过节的八师弟,今年却到了现在居然还没返家?这太有违常态了。

“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天生就是劳碌命的蓬莱,不得不在百忙之中分心关怀一下,自家那个出了门就跟丢了似的千面人师弟。

难得能落井下石一回,容易咧大了嘴,笑得再开心惬意不过。

“听说小八失手两回了。”哼哼,往年抢魂纸抢得最凶是吧?看他这回还跩不跩得起来!

什么?他们家抢纸钱成功率最高的莫追,居然也有失手的一天?老天终于开眼了?

呃,不是……

咳咳,应该是他们家滑溜溜跟泥鳅似的小师弟,居然难得的也有脸皮不管用的一日,大意失荆州了?

“何方高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得手?”蓬莱虽是在胸臆中泛着浓浓的感动,但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目前还不知来历。”他也很想知道是哪位大德能让莫追踢到铁板啊,无奈远在大都的南宫远信上就是没说明白。

蓬莱紧攒着两眉,“这么说来,小八现下还在北蒙国?”

“嗯。”

“北蒙国目前情势如何?”

“情况很不好。”容易也不再笑得一脸偷腥猫儿样,正经八百地向他报告。“魂纸的消息走漏了,眼下北蒙国封闭国境,大都正戒严着,只怕小八得被困在北蒙国好一阵子。”

蓬莱听了后,忙以指掐算着日子,可愈算,他就愈不觉得乐观,一颗心也跟着直直往下沉。

“依你看,小八能不能赶在忌日之前回来?”

容易耸着肩,“不知道。”谁晓得莫追在大都里撞着了谁,还有魂纸又是否到手了没?没拿到东西,那小子肯定是不会回家的。

“小八他可有危险?”

“也不知。”

愈问心底愈没有谱,蓬莱烦躁不已地将桌上已凉的茶水灌入月复内。半晌,他将视线微微瞥向后山的方向,然后认命似地叹口气,满心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到书柜前,打开了抽屉开始翻找起原国通往北蒙国的边关文书。

容易光看他的举动,随即便明白了八成。

“二师兄,你不会是想帮那小子吧?”偏心,这绝对是偏心。

蓬莱瞥他一眼,“倘若忌日期间,小八还是没有回家,你说大师兄若知道了此事会如何?”

一想到那个还关在后山佛堂中念经的大师兄,容易浑身上下的寒毛便整齐地竖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缩着两肩小小声地问。

“把我们……都给拆了?”按大师兄的性格来看,忌日上坟时若是少了一人,他老兄绝对又会采取那个劳什子连坐法。

蓬莱一掌沉重地拍在他的肩上,“你有忧患意识就好。”

虽然他也很想看莫追出糗一回,好让莫追日后别在门内再那么嚣张欠人揍,可“手足一个都不能少”这句话,大师兄可不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要是让大师兄知道他们居然在小八有难时还不伸援手,他相信,到时他们每个人都跑不了。

容易撇着嘴,压根就不想帮忙,“我先说好啊,我才不去揍人,我刚完成任务回来歇没几日,你要派就派别人去。”

蓬莱转了转眼,“老四如今可在门内?”

“在,正关在她的屋里写她的小黄书呢。”他一脸唾弃地掏了掏不堪虐待的两耳,“昨晚听她整整yin笑了一晚,那女人是愈来愈走火入魔了。”

蓬莱手边收拾通关文书的动作蓦地顿了顿,当下他气势一改,眼神凶狠地抬起头来,语调阴森地问。

“上回她不是说……她要是再写的话,她就把手指剁了?”好啊,那个学不乖的家伙又阳奉阴违了。

容易白他一眼,“她发誓就跟喝白水般,你信?”

他两手环着胸,唇边泛着冰冷的笑意,“老五,你这就去告诉她,她要是拎不回小八,我就剁了她的手指和脚趾,让她往后就只能咬着笔杆用嘴巴写!”

“我还挺想瞧瞧的……”容易想了想,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该不该把这话传过去。

蓬莱直接以一记冷眼扫过去。

他模着鼻尖,“是是是,我这就去。”

在容易走出书斋的瞬间,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又再次袭上蓬莱的肩头,他垂下了两肩,疲累不堪地坐回椅中。

他茫然的目光在室中飘了飘,最终飘至桌案上犹堆积如山的帐册与往来公文,以及找出来的通关文书上。他抚着总是长年纠结不已的眉心,一想到底下那一大票性格古古怪怪,永远都调皮捣蛋没个正形的师弟师妹,这回又不知会给他找什么麻烦,他不禁沉沉一叹。

“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哈啾!”

“着凉了?”容止瞄了瞄气色不是很好的莫追一眼,接着淡淡地道:“女乃娘,你的年纪也大了,保重些。”

平日老爱与她抬杠的莫追,这回难得地没有应声与她吵嘴,与前阵子相比,这两日来,他面色明显变得枯黄、精神不济,眼眶下还挂着两圈没睡饱的黑印。

他伸手去模藏在椅垫下的女乃娘假脸皮,正想把它翻出来戴到脸上去时,指尖不意磕着了椅边的尖锐处,还没完全复元的伤口又再流出血丝来。

“手指怎么了?”她在他把手指含进嘴里时纳闷地问。

“针扎的。”莫追爱理不理地应着,戴好脸上的假皮后,熟门熟路地自小桌边模出一包针线。

容止一手掩着胸口,瞠大的明眸中盛满了震惊。

“你……这么贤良淑德?”这、这也太敬业了吧?还真是扮谁就像谁。

“还不都为了你?”他干巴巴地说着,坐至光线较好的窗边后,一脸苦大仇深地捏着绣花针,再次眯着眼努力尝试穿针引线这门艰难大业。

她一头雾水,“我?”

“难不成你以为当你的女乃娘,只要成日跟在你身边混吃混喝就行了?”要真是这样的话,他还不被外头那一票羡慕他的丫鬟和小厮给恨死?眼下这等备受院中下人们妒意骚扰的日子,已经够让他不好过了。

容止怔然的目光,很快即遭他手中眼熟的布料给吸引了去,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忙低下头撩起身上的长袍凑至眼前细看。

“这衣裳……是你缝的?”

莫追的下巴偏向一旁,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翘得高高的。

“荣幸吧?”打小到大,这还是他头一回为人做衣裳,三生有幸的她,是该好好烧几炷高香拜谢的。

她全然不掩嘴毒,“怪不得我老觉得这针脚歪七扭八得跟毛虫上身似的。”

“喂!”

“行了行了,女乃娘您老人家--”容止在他磨拳霍霍时本想安慰他两句,却突然顿住,大惑不解地问:“慢着,你干嘛老歪着头看人?”

她总算是发现到了?

一早起来就一直歪着脑袋的莫追翻了翻白眼,小心地挪动着姿势继续缝他手中的衣裳。

“脖子怎么了?”为了他面上的苦怨,她这回很有自觉,“不会又是为了我吧!?”

他语气酸不溜丢的,“换作你就着烛火连缝一晚上的衣裳试试。”她以为他想这样吗?

身为府中好吃好喝供着的七公子,容止的确是不知他与那些下人,每天在院里斗法十八回合究竟是在斗些什么,自然,她也不知身为女乃娘的他,过得又是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

“行了,过来。”心怀些许愧疚的她,朝他勾勾指。

“干嘛?”

“帮你把脖子正过来。”她将两掌按得格格作响。

莫追毫不买帐,“不要。”

“你想当只歪脖子的老母鸡不成?”

“我歪我的,你管那么宽?”

她两手叉着腰,直瞪着他那快贴至肩头的脑袋,“女乃、娘!”

莫追用力以鼻孔噌了口气,甩下了手中的衣裳快步走至她面前,也两手在腰际上一叉,刻意将胸部往前一挺。

“看什么看?反正我这女乃娘的胸比你大就是了!”他再怎么歪,也比她这个身形单薄,还前面后面分不清的七公子来得好多了。

她怒极反笑,“穷跩个什么劲?那玩意儿是你长得出来的吗?再顶嘴我就戳破你的水袋!”

莫追护卫似地两手抱着胸,“你敢碰我吃饭的家伙?”

“本少爷还真没什么不敢的!”打从与他凑在一块儿后,就时常克制不住心火的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苞他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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