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草进场 第二十一章

作者 : 绿痕

闭门谢客的靖远侯府,近来安静得有些不同往常,但左右邻居皆没人上门找过原因,就连燕磊朝中的同僚也没来探望一下请了病假的燕磊。在这隆冬时分,外头纷飞的大雪,彻底的掩盖住了朝中各异的人心,也冻凉了燕磊那颗忠君爱国的心。

很可惜容止没时间去安慰一下从鬼关门前捡回一命的燕磊,更没空跟他解释慕殇为何会在宫中安排了高手想要他的命,因月穹已经开始着手为她解毒了。打从她服下了第一剂的药引起,她不是成日都在昏睡,就是醒来一口口地吐着漆黑的毒血。

为此,心急的莫追不只一次揪着月穹的衣领,也不只一次被月穹给揍扁扔在角落边。

偷渡进府内,目前藏身于七公子新房中的月穹,总觉得她愈来愈不认识这个小八师弟了。

瞧瞧,这宜室宜家的好媳妇是打哪来的呀?

殷勤服侍自家相公吃饭、喂药、穿衣等等,事事不假手他人不说,他就连陪笑陪床还有陪睡这事也都干上了,整夜当自个儿是发热的暖炉,将怕冷又受不了解毒痛苦的容止给抱在怀中哄着,只要她不适地轻轻哼个一声,他就马上自睡梦中醒来,非要等她睡着了后才肯跟着闭眼。

“小八,你真想带她回师门?”月穹两手环着胸,靠站在小厨房的门边,淡淡问着那个又在洗手做羹汤的莫追。

“我都嫁她了。”莫追正熬着容止消夜该用的小米粥,在听了她的话后,他合上了大锅的盖子,蹲子查看底下的灶火。

“正经些。”

他搔着发,“没法子,谁教我遇上了?”不然能怎么办?

月穹有些怀疑,“真喜欢她?”

喜欢吗?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

他盯着灶中火舌舌忝上干柴后欢欣跳跃的火光,仿佛就像看到了,容止以往只要又给他下绊子得逞之后,她面上就会漾出的得意笑脸,而那时的她,很耀眼,也很令人难以挪开双眸。

可自她病了后,以往曾在他俩间说来再寻常不过的一道风景,就都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回忆。

如今的容止,不再时不时地与他吵嘴抬杠,她不会陪着他一块儿演戏,她甚至没有力气指挥他去扮什么女乃娘小厮或柔儿,她变得苍白、变得孱弱,那双他总认为精明灵动的眼眸,近来,也总是沉沉地合上。

这令他心慌。

守在她的病榻边,他时常在夜半不眠吋分,看着床上那个若是没有他在身边,恐怕早就赔上性命,去了下头的人儿。他总是边摩挲着她冰凉的小手边在想,在她的身上,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因素吸引着他?为什么,她就是那么那么的……教他放不开。

他老是告诉自己,其实他只是很怀念从前相处的那段日子,难得有个知心人,他自然是视她如己,为她想为她念。可他挪不开的目光,和她浅浅的呼吸,似乎都在告诉他,并不只是这祥的。

或许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喜不喜欢的问题,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是简单的喜欢或爱就能轻易衡量的。

他只知,在她的身边,他开心。

在月穹追问的目光下,莫追敛了敛四处漫游的心神,以火钳拨了拨灶内的柴火,喃喃低声说着。

“她……很有趣,同她在一块儿,日子从不会无聊。”

月穹拍着他的脑袋瓜,“待老五知道你嫁了他妹子后会更有趣。”

一想起自家追杀他有好些年的五师兄,早有觉悟的莫追便不禁有些头疼。

“小八,我再问你一回,你真要带她回去?”月穹干脆在他的身边蹲下,在灶前伸出两手烘烤着。

“嗯,在她身边不会空虚寂寞。”既然丢开会担心,放下又会烦恼,他还能不把她给收了搁在身边?

月穹斜斜睨他一眼,“你是怨妇了多久?”

“感觉,这是一种感觉你明不明白?”他摊着两掌,很认真地希望她能理解。

“不明白。”

他挖空了脑袋,结结巴巴地凑出一句,“就是……就是感觉在她身边很快活。”

她不客气地赏他一句,“你被虐上瘾了?”扮完下人扮媳妇,还很快活?这是病,还没得治啊。

“吃得苦中苦……”莫追一脸尴尬,频转着十指。

“嗯?”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他两眼左看右看就是没法看向她。

“喔?”

被瞧得一脸不自在的莫追口气很冲地道:“哎,反正我乐我的,你管那么宽做什么?”

“别忘了她可是那个姓纳兰的人。”月穹不禁要提醒他一下,“你想挖纳兰先生的墙角?”

莫追就是想后悔也早就来不及了,“我挖都挖了……”

她不疾不徐奉上致命一击,“不怕纳兰先生对付完二师兄后,二师兄接着就回过头来拆了你泄愤?”

想到那个专为断皇爷出主意的纳兰先生,这些年来从他们师门挖走多少税收,并与师门结下多少不共戴天的梁子后,自家二师兄又是如何千方百计地想留下那些钱……莫追就觉得自个儿的脖子有些凉。

他抖了抖身子,“师姊……”

“别看我,到时我是绝对不会伸手救你的。”

他沮丧地垂下两肩,“眼下她跟不跟我回去都还是一回事呢。”想得那么远有什么用?那女人一心一地的不肯负责任才教他发愁。

“怎么,你魅力不够大?”月穹眼中盛满了讶然,“她没迷上你?”他素来骗人的皮相居然不管用了?怪了,在看过小八的真面目后,容止居然没被他这张又俊又女敕的脸给迷住?

莫追心酸地揺首,早在见识过七公子强大的魅力后,他这点小小的美色,人家又哪会看得上眼?

月穹一手搭上他的肩头,“真想把她拐回家?”其实这件婚事她也满乐观其成的,毕竟是老五的妹子嘛,亲上加亲也不赖。

“她这样……我不放心。”那女人,心软得跟什么似的,再多几个燕磊,早晚她有天会折在这个行业里,他不替她的小命看着点还能怎么办?

“那就去拐吧。”她说做就做地帮他熄了灶火。

“怎么拐?”他莫名其妙地被她快速拖走。

生来就是个急性子的月穹,实在是见不得莫追的苦瓜脸样,也对容止那副好似有所觉、又像是装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很在意,所以她就直接将莫追拖回房内,站在容止的床前盯着她直瞧。

刚睡醒的容止茫然地眨着眼。

“你们这么瞧着我是什么意思?”怎么一醒来床前就有两尊睁大眼的门神?

“虽然这事我很不想说,可是又不能漠视了你的权益,所以小八的相公,我得赶紧带你回去磕头。”月穹一脸痛苦的向她承认,在说这话时,那神情就好像在割她的肉似的。

“为何?”好端端的,她没事去他的师门磕什么头?

“你不是嫁给我小师弟了吗?”

“是我娶了他。”这点很重要。

月穹摆摆手,“这我不管,我只问你,你俩是不是拜过了堂?”

“是又如何?反正是作假,当不得真的。”容止不解地看向一脸不满的莫追。

“错,就算是假的也要当是真的!”月穹一手转过她的脸,大义凛然地对她说。

“啊?”

月穹扬起一拳,“只要进了我家的家门,你就有资格分一杯羹!”

“分……什么?”容止被她给绕晕了。

“你爱不爱钱?”月穹这才开始她的勾引大计。

“世上何人不爱?”

她再接再厉,“那爱不爱黄金?”

“那是自然。”这不废话?

“那……爱不爱金山?”月穹拉长了音调,两眼好不贼亮亮的。

容止差点被口水给呛岔了气,莫追边上前拍抚着她的背边帮她倒了杯水润润喉。

“金山?”她挨着莫追的肩,诧异地问。

莫追不得不承认,“金山,整整三大座,还会闪闪发亮。”这就是他家每个师兄师姊师弟师妹,个个全都不要命四处找魂纸的原因,他家师父可是名正言顺的天下第一富。

“你家的家产?”这也太有钱了吧?

“是我们家的家产。”月穹徐徐更正,“只要你与他拜过了天地,就是进了我家家门,既然进了我家家门,那么你日后自然是有资格在家产上分上一笔。”

容止听了,当下义不容辞地拍着莫追的胸坎。

“还等什么?速速把这儿的事办完,咱们尽快回去你师门磕头吧!”打小就过惯苦日子的她,这些年的内间生涯,餐风宿露更是不在话下,难得纳兰先生都想挖的黄金门家产如此丰厚,她有啥理由不想?

“……你就为了这嫁我?”莫追边磨牙边问,发痒的手指很想爬上她纤细的颈项。

她说得振振有词,“这是我娶了你之后的附带利益。”

“你肯磕头就好。”月穹也不管莫追额上怎么冒青筋,直接吩咐完就闪人,“小八,尽快搞定你家相公。”

当房里剩下他两人时,莫追便板起了脸,不发一语地坐在床边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这让她不禁有些不安。

容止拉拉他的衣袖,“生气了?”

“你别哄我四师姊,她人单纯,她会信的。”莫追一语道破,很清楚她是什么性子,也很了解她对自己人的体贴。

她呐呐地解释,“我只是不想让她失望……”

“我都为你上过花轿了,你还不肯负起责任?”他扶她躺下,也学着燕磊让她枕在他的腿上,“再怎么说,你的身子我也都瞧过了。”一回是她的月兑身之计,一回是为救她事急从权,那这些日子来的同床共枕呢?

容止闭上双眼,感觉他的大掌顺着她的长发柔柔地轻抚,他身上总是让她觉得清新的气息也萦绕在她的身旁,她不舍地抓紧了手中的锦被。

莫追俯身在她耳边诱惑,“我还可以帮你找哥哥。”

“你忘了咱们两家是死对头吗?”本来他们会合作就是件怪事了,更何况是成亲。

他才不管,“别同我说那些。”

她咬着唇,在心底琢磨了许久后,这才老实告诉他。

“眼下我都这样了,朝不保夕的……”万一她死了怎么办?琴璞这毒拖久了,也拖垮了她的身子,更把她的求生意志也快给拖没了。

“有四师姊出马,你这毒必定解得水到渠成,你只要再忍耐一阵子就好。”

聆听着他难得的温言口软语,她有些心慌意乱,“我……我没想过要和你捆在一起一辈子……”

“这话在我上花轿前你可没说过。”莫追小心地挪动她,躺至她的身边再将她给搂进怀中。

“咱俩不熟。”她再搬出一个不像理由的理由。

“我都当过你的小厮、女乃娘、青梅竹马和娘子了,不是熟的还能是生的?”眼下都还盖着同一条被子呢,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容止埋首进他的颈间,贴着那熟悉的身子和教人着迷的热意,她忍不住把双手缓缓环上他的腰际。

“此事……日后再说吧。”

莫追也发觉她又泛困了,吹灭房中的烛火后,他调整好两人的睡姿,照旧执行着夫妻间的同床义务。隐隐间泛在他鼻梢的发香,她身上的药香,以及她无言的纵容默许,这让他忍不住再将她抱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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