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怎样的画面,春日里,金灿灿的阳光下,那众酒坛子里飞出的人,一身血红之衣,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还有那一头银白色的发……
但那张面容,却是让所有人镇惊的,喝在苍老之极,但却能看出年轻时的轮廓,那不正是死去数十年的二皇子凤清扬吗?
“清扬?”
“二皇子?”
“二哥?”
“鬼呀……”不知那名小宫女这么叫了一句,那从酒坛子里飞出来的那人,干枯的双手弹出一道白光来,倾刻间,如见血封喉那般,那小宫女已然倒地。
在场的众人中,不乏会武之人,顿时心中惊道,这得是什么样的邪功,怎生如此的厉害呢。
“你,你是……”皇帝老儿也是惊极了,颤抖的伸出手来,指着那立在中间似血人,又非血人的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的动了动身子,眼眸之中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流动,身子微微弯下,屈膝,跪下:“儿臣凤清扬拜见父皇。”
皇帝老儿听得男子的那沙哑如老者般的嗓音,心如让什么揪着那般的疼着,大吼一声:“皇后!”
这时的齐皇后呢,本来是得了信听说凤墨琰在议政殿内说二皇子要没死这样的话,当下齐皇后这心里就是不安的,所以才命了宫人传话,最近进宫者严查,可没有想到,这自己的儿子送进宫来,还是自己倡议搞和春日品酿宴,会有如此的变故。
而这很明显,是老五、老六、老七联合设下的一计谋,齐皇后这心里恨极了,早知道就该一个也不留的,本以为这几个皇子失了靠山,又明争暗斗的,断然不会再有什么作为,没曾想,十多年过去了,竟然在今儿等着她呢。
“臣妾在。”齐皇后的神色还是那么的平静,就连那脸上的笑容也还如十年前那般的精致,莲步轻移,行至皇帝老儿身边。
几位皇子都看着齐皇后这样,心底里也是怪怪的,这齐皇后难道就不怕吗?
齐皇后不怕吗?的确是不怕的,不怕也是因为她的手里有着皇帝老儿的把柄而已。
“陛下,臣妾自从嫁于陛下,对陛下您的心思,陛下您该是一清二楚,难道陛下希望自己的儿子像您当年那般,踩着父兄的肩膀往上爬吗?”齐皇后以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着,那一双精明的美目却是扫视着全场的众人。
“皇后你……”不得不说,齐皇后真的捏着了皇帝老儿的把柄,仅此一言,皇帝老儿便明白,这个皇后是让他又爱又恨的,可她很识大体不是吗?
“陛下知臣妾的心便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夫要妻死,妻不得不死。”齐皇后侧目看向皇帝老儿,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却是直直的敲向皇帝老儿的心呀。
当年,出了凤墨琰落马一事,皇后曾找他谈过关于嫡庶之事,凤天皇朝的规矩在那儿放着呢,皇帝老儿当年有了废嫡之心,才使得老七落马,差点身亡。
而后又说了,相师所言几句是真,相师还曾扬言这天下要大乱呢,可是这天下不还好好的,如若皇帝老儿真的要废嫡,那可就真真的着了相师的道,让这天下大乱呢,试部,七子同争一位,那得成什么样子。
而且齐皇后还说,这么小的皇子们,本来也是一心团结,这点倒是真的,那个时候,各宫的皇子公主们都是在一个夫子的教导下读书识字的。如若不是这些皇子们的母妃在后面使了劲,皇子们那还会有这些争斗的。
当时,皇帝老儿也戏言,如果这些妃子们都不在的话,那么就团结了。
可是这话出来没多久,就纷纷出现了德、淑、贤三位妃子暴毙而亡的消息。
而皇帝老儿也拿到了三位爱妃临终前写下的遗愿,那就是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只愿做个安乐王爷便罢。
这些事是何人所做,皇帝老儿当年就清楚,可是齐皇后一句,君无戏言,让皇帝老儿又气又恼。
可是恼过之后如何?难不成真的因此把这个皇后废了不成吗?
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当年他坐上这皇位,也少不了齐家的扶持,所以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但眼下……
“安公公,让其它人先退下吧,朕要跟清扬好好的聊聊。”皇帝老儿只此一言,大家也都明白了一件事,皇帝老儿这是要当家事处理,所以要清场了。
但今个儿来的,可都是想扳到齐皇后和齐家的人,那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呢?
“皇上,臣等想在此听听二皇子经历。”
还是宇文右相开了口,当年齐皇后为了笼络着这右相,也是下了血本,让自己的儿子齐王娶了右相之嫡长女宇文诗诗,但却是适得其反,宇文右相,非但没有满足于此,还是一心想要扳到齐家,或者说是想为齐王争取太子的位置也说不好。
皇帝老儿怒眼一瞪,可是这宇文右相是何许人也,人家就是死赖在这儿不走了,今天这事是非得弄出个一二三来的。
“父皇,当年的确是儿臣自己服了那顶级鸠毒,不是墨妃娘娘害的儿臣。”二皇子凤清扬适时的开了口。
当下众臣子们也是唏嘘声一片,齐皇后适时的跪倒于地上:“皇上,臣妾有罪呀,请皇上治臣妾的罪。”
皇帝老儿面色阴沉,宇文右相声声逼人:“二皇子可以接着讲,是不是有人逼你自尽的。”
随着宇文右相此话说出来时,众人也是摒息以待,都想到那个是字,那么就能扳到这齐皇后,继而是齐家了。
然……事实有时也是难料的。
“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治儿臣的罪。”二皇子一把拳头,一副向皇帝老儿请罪的模样。
这倒是让不明事理的众人稀奇的圆睁了双眸,想看一看下面会发生何事。
“清扬你……”
二皇子凤清扬抬起头来,那一双黑眸中乏着如迟暮老人回忆往事时那样的神色来徐徐道出陈年旧事来。
那一夜,夜黑风高,凤清扬跟众兄弟们喝多了酒水,时年才十五的壮小伙儿,当时迷迷糊糊间走错了路,竟然走到后宫的玉华殿中。
这玉华殿可是后宫的温泉,一般只有正妃以上品位的妃嫔才有资格入内。
那一夜迷乱间,风花雪月之事燃尽了青葱岁月,醒来后的凤清扬本以为这是南柯一梦,却不曾想会在温泉岸边拾得一枚凤凰钗,而此物是何人所有,那更是不用说了。
后宫妃嫔之中,配得皮钗着,非当今皇后莫属。
“父皇,儿臣自知玷污了皇后娘娘,罪大恶极,只有一死才能谢罪,适逢七弟出事,墨妃对皇后娘娘怀恨在心,儿臣为了赎罪,故而自己偷了顶级鸠毒吐下之后,才喝下了墨妃送来的酒,造成墨妃害死了儿臣的假像。”
凤清扬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但在场的众人却是呆若木鸡,动也没有动一下,他们以为这是皇后的技谋,却不曾想,二皇子会说出这般惊人的事实来。
“放肆,凤清扬,你污蔑本宫!”齐皇后怒不可言,那张原本遇任何事都不会出现波动的平静脸庞之上,起了丝丝红晕,不知是怒的还是羞的。
“父皇,儿臣如不是确定那夜玷污之人就是皇后娘娘,如何会愿自服毒药而为皇后除去心月复大患墨妃呀。”凤清扬逐字逐句的说着,而后哭笑一下。
“皇上,臣妾可证实,二皇子所言不假。”这时候站出来说话的是一身素色宫装的虞姬。
从虞姬的口中,得知了与凤清扬所言吻合的那龌龊之事。
“不,我没有,我没有,虞姬,明明是你跟风清扬做出龌龊之事,却是栽赃于我,好恨毒的贱婢,倒是本宫小瞧了你呢。”
“皇上,当年二皇子把此事说与臣妾听时,臣妾曾向皇后宫中长年服侍的麽麽证实过,的确如二皇子所说的,皇后娘娘心口处确有一颗红痣的呀。”
到此,齐皇后绝望的看向皇帝老儿,匆匆而来的齐相爷父子俩,也正好听到这段骇人听闻的丑事,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皇上,这纯粹是污蔑皇后娘娘,当年是皇后娘娘查出二皇子与虞姬有染,故而才明微臣找了二皇子谈话,二皇子也向臣坦诚过此事的。”齐相爷急急的道出当年这段自己亲自找到二皇子谈过的话。
“你明知道她是你的长辈,不可再发展下去。”
“相爷严重了,清扬会把此事处理好的。”
……
再然后呢,就是二皇子让墨妃给陷害了,可是没有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后,死而复生的二皇子竟然说当年玷污之人是皇后娘娘。
“皇上,虞姬蒙圣恩,被收入宫,以担起我家小姐临危之托照看清扬,对清扬的感情,就如我家小姐疼爱清扬一样的感情,又怎会做出此番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