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李府时,已是黄昏时分,老李停了马,青梅抱着木槿相送的几只寒梅下了车,刚迈出两步,就见李管家慌慌张张跑过来道:“大小姐,您可回来了!家里……家里出事了。”
青梅心一惊,遂又冷静下来:“不要急,先进屋。”
李管家点了头,看神情却怎么都不像不急的,两人前后脚进了屋。见青梅坐下,才道:“先前照小姐说的,事情基本上都摆平了,老太太屋里头有个丫鬟唤作胭脂的,不知怎么的,就给死了,还吊死在了园子里头。
谁知今儿晌午,外头几家铺子一齐找了来催帐,恰巧儿碰上,私底下下人们又讹传,说是李家逼死了丫鬟,那几个黑心白眼的掌柜,说什么每人也要三百两银子的封口,不然就要去衙门里告老爷,保准儿咱们李家完蛋。
还说先前赊下的帐头,必须一次性儿还清,后儿就是十五了,账上的余银都早用去置备礼品,即便是有也堵不上这么大个口儿啊。”
青梅也顿时六神无主,问:“那些个掌柜现在可走了?”
李管家道:“见天晚被我好说歹说劝走了,可又相约好了明儿一早再来。”
青梅又问:“你先别慌,薛福呢?叫他来见我。”
李管家急得直拍大腿道:“我的大小姐,薛福一家三口儿早就走的没影儿了。”
青梅大惊,反问:“什么?”
只听苓儿急匆匆走了进来,慌张道:“小姐,小姐……”
青梅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道:“怎么了,说。”
苓儿道:“婉儿……婉儿她……我回屋子一看,已是乱得不成样,婉儿把小姐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
可恨,还有这样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么?!!
李管家一听这话,原本紧锁的愁眉更紧巴了:“小姐,眼下如何是好啊?”
“他们的卖身契呢?”青梅问,逃奴是可以官办的。
李管家道:“他们本就不是府里的奴才,卖身契也自然在太太那里,奴才还以为太太走之后,交给了小姐。”
见青梅问胭脂一事,又道:“原是她外头有个相好的表哥,背着人做出了一些个丑事,因此上老太太一直有意打发她出去,拖到这时节。李管家因想着家用艰难,省两个银子,她又有错在先,一拍两散正好,故而提了提先前儿的事,不成想这姑娘当时没说什么,回去就寻了短。”
青梅暗暗埋怨:这种钱不是不让你省的么?眼下也不好说他什么,只叫明日通知她家人来,恩威并施,毕竟一条人命,多给些钱抚恤。
正在这时,突然合欢冲进来道:“姑娘快去看,房里的下人都打起来了。”
什么?青梅站起来,道:“走,去看看。”
李管家等跟在后面,路上合欢道:“底下人都说李府要完了,又死了人,都吵嚷着要出去,还说一块儿找李管家理论,要回拖欠的月钱,不然就去报官,一拍两散。
还说小姐是克星,说您使诡计赶走了继母,还克扣她们血汗钱,自己吃香喝辣。
莺歌看不惯,跟她们拌起嘴来,一时就掐起来了。”
青梅问思扬呢,合欢道跟老爷出门去刘院判家应酬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仆役房门口,里面似炸开了锅,刚走到门口,见一只瓷瓶斜飞出来,青梅躲闪不及,额头被砸了个结实。
苓儿大叫一声,见只蹭破了层油皮,要拿帕子去擦,被青梅拂开。李管家似乎被激怒了,不知何处来的勇气,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实在宏亮,简直声震屋瓦,加上那些个下人一看把个大小姐给打了,惊得不轻,一团乱麻似的被拦腰撕开。
莺歌躲在一个老妈妈怀里直哭,头发乱作一团,左颊上青肿了一片。
另外一边或坐或站十几个丫鬟仆人,似喜儿见了黄世仁一般,看着青梅。
青梅吸了口气,左右扫了一眼,心想必得先抓个为首的压一压,再做定论。
见左手边两个丫鬟鼻青脸肿,一副斗鸡儿模样,只见她皱了眉道:“都反了不成,你们两个,还有你。”一面说一面指着那两个人并莺歌,“越发没规矩了,挑唆众人斗殴打架了。李管家,带下去执行家法!”
其余人一看,估计和她们没啥关系了,都老实了点。
又听她道:“大家伙想走还不容易?强扭得的瓜不甜,我李家决不强人所难。今儿天晚了,大家伙回去好好寻思寻思,有存够了赎身钱的,明儿一早只管来,我交割了月银打发她走,半分都不少她的。”
李管家见众人不语,招呼着都散了。青梅命李管家把如今的账目仔细核对,汇总个总账单,再叫上他媳妇儿拿到账房来,再拿近两年的账本过来,还有今儿来要银子的几家铺子的名单,以及各处下人的花名册。
自带了苓儿并合欢来园子里看,胭脂的尸身现搁在园子假山后头,卷着张草席。
已入了夜,园中格外寂静,偶尔一股阴风吹来,瘆的人全身汗毛根根直竖。
到底是何故?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自行了断?况还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为何总感觉幕后有一只黑手,在慢慢的穿过层层黑雾,伸向自己的咽喉?似乎一瞬间就要窒息。
原以为薛氏一走一切就能平静,看来是她天真了……
青梅并不会验伤,蹲子刚撩开草席,苓儿已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央求快走。
青梅心中也异常恐惧,见她脖颈间一道粗粗的瘀痕,便重新掩好了席子,许多事情,不是回避就能解决的呀?不知是谁,在暗夜里长长的一声叹息。
回到账房,合欢贴心的送上一碗颇为安神的黑枣粥来。
这时听见外面马嘶车响,不多会,李正芳与思扬均进了门,青梅把事情一一禀了。
见来的有银楼、绸缎庄、皮货行、茶庄、米行、药铺等,最难应付的,是薛氏在赌坊里竟有着一笔亏空,李正芳连连苦笑,可白纸黑字,别人拿了借据来,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青梅又捋着花名册把那些个有意向走的人摘了出来。这一看不要紧,四李府虽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打更的,挑水的,四处洒扫的,厨下的林林总总,竟几十口人。
她初来乍到,根本模不清楚状况。
李管家问放了人出去可还要买几个新的回来,青梅回视了他一眼,暂时也定不下主意,只能说先不必打算那个,那些个就是爱起哄,只怕未必真走,只是这人员的调配再拖不得,少不得明日一早起来挨个看过,再做定夺。
整理出来的是,欠出来的紧着要还的统共七百两银子并赌坊里那两千两,这些人这么催命似的要,肯定是有人幕后捣鬼了,想托,是决计不能了。
李正芳岁禄折合成现银只怕还不足一千两,加之用之无道,早是寅吃卯粮,一下子根本筹不出这些钱来。
只怕是要去找人借钱周转,再有胭脂的事,少不得还要一百两银子。
若在李青梅,报官也没什么,只是古代官员都极重视官声,家中死人之事,还是惯于息事宁人。
一切初定,李正芳让青梅先回去,青梅便拿了花名册退下了。
却说莺歌挨了打,每人挨了十几板子,关进了柴房里,心中越想越是委屈,不由珠泪连连,屋子里并没别人,却听见脚步声响,不由心里发毛,问:“谁?”
只见一星火花闪动,苓儿道:“别怕,是我。”
莺歌哭道:“你来做什么?”
苓儿一闪身,露出后面一个人影来,正是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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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像遭遇瓶颈了,也完总觉得不好,但是也要看在我一遍一遍的份上投票哦,我会早点摆月兑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