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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沈青澜回到栖霞院,正见泓蓝提着药箱送一位老大夫出门,他瞥了一眼,不太认得,想来不是府上常请的陈大夫。
进了门,湖青打起帘子,就见楚亦凡才趿上鞋,天碧在一旁挂上床帐。
他走过来问:“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楚亦凡见他进来,先怔了怔,不由自主的就把视线垂落下去,道:“也没什么大妨碍。”见她要和沈青澜说话,湖青和天碧就自动自发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对小夫妻。
楚亦凡替他端上茶,在一旁坐了,道:“今天下了雨,我觉得膝盖朝下都是凉的,正好绿萝过来瞧我,都说要我好好调理调理,所以才叫人去请了个大夫……”
她手脚凉,沈青澜是知道的,昨个她虽躲着他,可脚却一直往他身上挨,显见得是极怕冷的。
沈青澜唔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药方,不过是补气补血的药材。他放下,道:“既是要好好调理,就找个好点的太医,咱们府上一向都是请太医院的陈医正,明儿叫松直拿了我的贴子请他过来替你把把脉。”
楚亦凡惊讶的瞧着沈青澜。
这男人心思太过诡谲了,就这么点小事,他都能嗅到什么苗头来?
楚亦凡小心的打量着他的神情,道:“不,不用了吧?这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若是被人知晓,该说我兴师动众、恃宠而骄了。”
一个身体虚弱的国公夫人,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楚亦凡毫不怀疑太子李昂的太子妃就是这么被声名所累,活活“病弱”而死的。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她可绝对不能稀里糊涂的死。
看她那戒备的小心翼翼的样子,沈青澜觉得可笑:“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就是随便瞧瞧罢了。陈医正每个月都给娘把平安脉的……”
那倒还罢了。
楚亦凡松了口气,道:“那就什么时候他来给娘把平安脉,再顺便给我瞧一下也就是了。”
见她自己并不在意,沈青澜也就没当回事,把那药方子一折,揣进怀里道:“这方子还是别吃了,等陈医正瞧过再说。”
楚亦凡没吭声。她压根也没想吃,收走就收走吧。
不防沈青澜来了一句:“你今天怎么不装了?”
楚亦凡一抬头,眸子里满是疑惑:“装什么?”
沈青澜嗤笑一声,道:“你不是一向见着我就称呼国公爷,自称妾身如何如何的么?今儿是怎么了?”
楚亦凡大窘。因着心里有事,她倒把这碴给忘了。当即起身行礼道:“是妾身失礼,多谢国公爷提醒。”
沈青澜面色不悦的瞪着她,点头道:“好,很好,你多说一句国公爷、妾身,我便多记一笔,等到晚间一一向你讨回来。”
楚亦凡身子立时就僵在那,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不上不下,愣是半天没缓过劲来。她怒视着沈青澜,道:“你,你无耻。”
沈青澜一副“我就无耻,你能怎么样”的神情,楚亦凡还真拿他没办法,她算是怕了他了。
三两句话就被人撩拨的露出本性,楚亦凡也觉得自己真够没诚俯的,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去,到底没敢擅自开口,说一句“妾身失礼”
沈青澜对楚亦凡从善如流还是很满意,便闲话家常的问她:“绿萝不是从前在楚府就服侍你的那个丫头?现如今在哪儿?在做什么?”
他会对绿萝感兴趣,着实出乎楚亦凡的意料之外,但依楚亦凡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是男女之事上的,而是政治上的吧?
楚亦凡也没什么隐瞒的,点头道:“是,但如今已经月兑离了楚府,算是我的人了。她成亲了,跟着她男人暂时在我的庄子上帮着看管田庄。”
“她来这儿做什么?”沈青澜隐约猜得到楚亦凡的目的。这府里虽然看上去平静无波,但以她那不安份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待下去,只怕绿萝就是她要安插进府的第一颗棋子吧?
楚亦凡有些意兴阑珊,绿萝一时半会进不来,她是觉得有些怏怏,但随即想到,绿萝成了亲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小家,总得替她自己想。她虽依恋绿萝,但到底非亲非故,又隔着个主仆的名分,也不可能就真的亲近无间。
况且,她就是为了绿萝好,也不能总把她揽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楚亦凡又有点开心,道:“她就是来瞧瞧我,顺便说一声只怕她一时半会不能过来服侍我。”没等沈青澜问呢,楚亦凡很温柔的笑着道:“她有身孕了……”
绿萝长的很漂亮,她嫁的丈夫也算得上相貌清秀,还是个略微识点字的读书人,不管他们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想必都很可爱。
楚亦凡替胡氏照顾过李喆兄妹,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孩子那纯真清澈的眼睛,软女敕香溢的小身子,红润甜美的小嘴,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都让人觉得怀抱充盈,如同暖阳下拥有了全世界的美妙之感。
因此她是真正的替绿萝感到欢喜。
沈青澜望着她柔和的笑意和因此泛起的母性的光泽,不由的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孩子!
这对楚亦凡来说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她心弦猛的抽紧,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道:“还好吧,孩子是父母甜蜜的负担,有快乐就会有痛苦,其实有时候也挺烦人、挺磨人的。”
她的脸色和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点了,沈青澜悻悻的道:“孩子都是别人的好,喜欢了就抱来玩玩,不喜欢了自然可以丢回去。”
楚亦凡附掌微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沈青澜气道:“说说你就上道了,也不嫌丢脸,多大了还说这种孩子气的混话。”
楚亦凡心道,那也比等你说“咱们也生个孩子玩玩”之类的话更混的了,那才叫绝对的惊悚。
沈青澜难得想跟楚亦凡聊聊天,几句话就被她打击的没了兴致。她的戒备太深重了,一层又一层,看似打破了最外层最坚固的铠甲,可她的心还不知道躲藏在哪呢。
似乎那颗柔软的心已经抓握在手里了,她却不经意的嗤溜一声又滑了开去,等到再去抓握时,早就不是原先的那颗心了。
沈青澜的视线落到楚亦凡的胸口上,真想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裹了多少层乱七八糟的东西。
脑中却闪过楚亦凡旖旎妩媚的模样,月复下一动,热血奔涌,眼睛里的黑色就越加浓重。
楚亦凡一看他那眼神就暗道不好。怎么一向正正经经的君子背了人竟是这样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她昨天累的腰酸腿疼,走路都艰难,可不想今天再被折腾一回了。
因此忙不迭的起身道:“我去瞧瞧晚饭可好了不曾……”
楚亦凡磨蹭着直到摆好了晚饭,才进了屋,彼时沈青澜正抽了本书在灯下闲看。远远这么望着,姿容隽秀,眉目若画,真是神仙一般飘逸的人物。
只可惜,人就是人,是人就有缺点,一旦离的近了,就没有什么是能藏得住掖得住了。若是说沈青澜是一副相,谁信呢?
这会楚亦凡不得不懊悔把芳浓和脂冷送走了。不送走,他的注意力就不会只在她身上打转,固然给彼此添堵,可总好过让她亲自上阵。
她真想再给他弄两个人回来……
沈青澜这时忽然一抬眼,道:“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被他抓了个现形,楚亦凡的心怦怦跳的很紧张,但她笃定他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便若无其事的、很无辜的道:“没有,我瞧着这屋里的灯光太暗了,正想再去点两盏来。”
一看她就是在说谎。不过沈青澜也不挑破,只放下书道:“不用。”
晚饭还是很素淡,但多了一碟韭菜、鸡蛋馅的盒子。沈青澜很惊讶,他没吃过这样的食物,一时也叫不出来是什么。警戒心过了头,但凡陌生的没见识过的,他是不会轻易尝试的。
楚亦凡一边鄙薄他的少见多怪,一边又月复诽他太过小心,面上还要带笑的解释:“这是绿萝带来的庄子上的韭菜,要比厨房采买的新鲜,你尝尝……”
沈青澜指着问:“这是什么?”
“我们那里叫盒子,庄下人常吃的,又省事又美味。”楚亦凡故意恶心他。这是庄子里的下人吃的,你倒是吃还是不吃?
韭菜的清香飘了满屋,勾得沈青澜也饿了,他对楚亦凡还是有着最基本的信任的,起码她不会在食物上动手脚害他,因此没有过多的纠结,很快就吃完了一块。一时意犹味尽,又夹了一块。
他吃的很享受,可就是吝啬赞一句“好”,楚亦凡暗自撇嘴:伪君子,哼。
“伪君子”瞄着楚亦凡有些不愤的小脸,心里想:每天晚饭给我吃素的,说不得,只好夜里吃荤的补了。
楚亦凡忽然抬起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怎么有一种被人瞄准、惦记,随时被猎捕的感觉呢?沈青澜平静若水,波澜不惊的问她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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