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现在也稍微宽裕一些了,没必要总紧着孩子。该吃吃该喝喝,岚娘不想亏了他们。
岚娘在原地等着春香她娘,刘坚在刘老头家干坐着有一会了。
半月前刘老头一早赶出从城里回到村口时在路上遇到了知晓,被吓着了,他婆娘就记恨上自己这一家。可这怪的了谁,他们自己吓自己。
今天刘坚一早赶来说明来意后要借车,本来刘老头已经要起身去牵牛车,可被刘婆子两眼一瞪,拦了下来。坚叹了口气,他心里有数,没在面上显出来,看来是要给点实惠的,不然依着这婆子的个性,今天是别想借的到车。
“嫂子我也不白借你家的牛使。”刘坚从衣服口袋里模出十枚铜板,放到她面前,“嫂子你家的牛我也会帮着喂好的,你就放心吧。”
刘婆子偷偷瞄了眼那摆在桌上的钱,有些意动,但很快又收回视线来,手上抓着把瓜子慢慢磕着,不时还喝上口茶,一句话也无,三人就干坐着好半天。
刘坚心里那个不舒服,借个车这么麻烦,平日里别人家借牛最多把牛喂顶事,谁会给钱的。
半天过去了,刘婆子也不让刘坚把钱收回来,她还悠哉悠哉的磕着瓜子和着茶。
刘坚看出些门道来了,嘴角最微不可见的扬起,瞪了一眼这婆子。一甩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算了,我不借了,如果我家知晓还想跟我进城的话,就让她自己来和你说吧,那些个柴其实也卖不了几个钱,自己用也是一样。”
“回来,赶快回来。”刘婆子急了。依着她对知晓的了解,那哪有这么容易好打发的,必定是要到她家来闹的,她何苦给自己找麻烦呢。何况现在还有钱赚。
刘婆子最不想扯上的就是知晓,她那父母顺带的讨厌些罢了。
刘坚停下来,转过身,刘婆子忙对着呆在一旁的刘老头道:“把牛给他牵出来,要早泄回来的,原本我是不想借的,我家也等着牛使唤用呢。”
刘坚暗笑,嘴上当然是满口答应,这时候都没什么蓬了,他家的牛这时候是最闲的了。这刘婆子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谎话,刘坚也懒得去揭穿,看了咱家闺女的名声是越来越大了。唉~
刘婆子把桌上的十文钱一拨到手心,转身回了里屋。
刘坚赶着车出来的时候,春香她娘又在好奇的与岚娘闲扯二妮姐弟俩和知晓一起住在山上的事。
这也是村里最近最热门的话题。今天春香的娘碰巧遇到当事人,当然是也想详细了解一下。
知晓在村里的恶名是显见的,所有人都不太看好二妮姐弟俩与知晓一起住到山上一事,就连赶二妮他们出门的哥嫂也还在说,“早知道就让我卖了他俩,也好让他们有条活路,也不会让他们去住山上被知晓害了他们啊。”
全村人听了这话都两耳竖起来。大家都等着看结果呢。
岚娘勉强应承着春香的娘,僵着脸上不难发现,其实已经快到要爆发的边缘。
岚娘扫视她那张不肯停歇的嘴,心里暗暗思忖:这八婆有玩没玩,话怎么就这么多。
在岚娘看到刘坚牵着牛走出刘老头家门时,直呼庆幸。终于可以摆月兑她了,今天她的忍耐已经超常发挥了,自己站在这起,春香的娘的嘴就一直没停过。
岚娘心里吁了口气,立马扬起笑脸来道了别。也不理身边春香的娘,还有很多话要问,快速地弯身提起大锅,放在车上,侧身坐上板车,往山上赶。
“刘坚那丫头今天也让她跟着咱们进城?”岚娘坐在后头有些担心的问。
“怎么你还不想让着跟着,昨天都已经说好了,何况乔正一直的住在外头,这些年来也没见他说外头有什么不对头的情况……”
刘坚回头见岚娘不吱声,接着道:
“我也是想过了,咱们现在丫头也大了,真的不可再管的她太紧,不然她肯定是要起疑,到时我看你怎么跟她解释。再说了,那人也许早就松手不查了,咱们还这样的殚精竭虑岂不太小心了,难道还真的打算躲一辈子。”
岚娘叹了口气道:“你不也忘了那几天的逃亡路上,厮杀有多惨烈,死了多少的人,到现在我们只能躲在小山村里,生怕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谁会忘记那天的事,可你也不用真这般小心了,那丫头可精着,到时你怎么和她说?我看还是顺其自然吧。没事的,不然乔正呆在外头是干嘛,还带着老婆孩子的岂不白搭。”
又过了一会刘坚又道:“他查得紧是紧,可也是刚开头的那几年,乔正现在不是说外头没什么情况吗?……”
“他现在的官虽说是做的更大了,可盯着他的也不会少的,他就再这样的不顾前因后果的派出那么多人来,定也是要引起别人的警觉……”
“再说他那因自己的结发妻子突然的失踪,他到现在都没跟别人交代的过去,虽说你们家里是没什么的亲戚,可士族地位还在,所以盯着他的人不会少,只会多,他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再像当初来一场厮杀。”
“何况当时一路上追随的我们的死士,惨死在外头,他在各地可没少花时间去消去这些个痕迹。”
岚娘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但心里还是不太多的愿意这丫头进城的,等这些个地瓜卖掉后再管紧着她吧。
岚娘心里无奈的想着。
……
知晓一行五人坐着牛车,慢悠悠,晃悠悠的往城里进发。
在靠近城门口时,知晓带着二妮慕天两人从城门口一侧的洞口钻了进去。
二妮和慕天也是头一次进城,从她娘嫁到刘家村后,就一直没出过村,今天总算开了回眼界。
路上也好多人,有穿着华美锦缎袍料的男子,腰间有各种配饰。香囊、美玉悬挂其腰间上面,女子的装扮更显精致,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无不都是彰显精巧细致的。
那些一看都是富家女子。仆妇跟随左右,她们的身上衣服这堪称如今流行的代表。穿彩锦刺绣上衣,下配各色织料的百褶锻裙,裙边上掐着各种绣工精美彩色繁复花边,走起路来随风展开,娉婷婀娜,扭腰摆臀,看的知晓和二妮慕天一愣愣,直教人开了眼界。
在被他们甩头看来露出嘲弄鄙视的眼神时,知晓三人才不好意思的转开视线。再去看下一个妙人。
知晓上次进城可没心情去留意行人的着装,今天随着爹娘来,心情难免放松,坐在板车观赏沿路人文风景,也算是来到这里第一次开了回眼界。和着二妮他们从没进过城一样的新鲜好奇,转着脑袋打量这四周。
耳边听着爹娘在前头商量着地瓜卖什么价合适,双眼却四处溜达不停,深怕有什么有趣的在自己眼前错过。
“把野菜先给王掌柜送去,再到平日摆摊卖鱼的摊位,在那把地瓜卖着试试,岚娘你看呢?”刘坚问坐在自己身旁的岚娘。
岚娘回头见三个孝也都没意见。“那就先去王掌柜那,说真的这掌柜还是不错,没有一般生意人的势利眼,还送了我们知晓不少东呢。”
岚娘回想起来说道。
知晓也记起来了,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其实那些都是王掌柜闺女手艺活,绣的四不像的锦囊。做的不怎么合脚的绣花鞋,等等,这几样都被娘拿到手后又花了好大的精力返工重做,但也胜在他一番心意。
“娘,等会别忘了留几个地瓜给王掌柜尝尝。他对我们家也还算不错。”知晓说道。
“知道,不用你提醒。”岚娘笑着看向自己的女儿,女儿其实是一个记恩的,岚娘对这点很欣慰。虽然女儿脸上看不大出什么,她其实是嘴硬心的软,别看她平时好凶斗狠,其实还是很好哄的,岚娘暗自揣摩地想着。
二妮在旁问:“里面有上次大娘拆掉重绣的那个锦囊吗?”知晓那个锦囊,和她床底下的钱罐子放在一起的,还宝贝的很的样子。
这个二妮都见到好几次了。
“对,就是那个。”
二妮恍然大悟地捂嘴偷笑,那锦囊用的料子倒是好的,可这手绣活就太差了些,难怪大娘觉得可惜,拆了重绣,她当时还以为是知晓绣的,一直都没好意思问。
可二妮不知道的是知晓连这程度都不及。
知晓只笑不语,经岚娘的巧手一改,现在上面全是各种活灵活现的小动物,生动有趣,知晓很喜欢,就像是一件工艺品值得珍藏起来的,今天也挂在胸前的衣服里面。如果挂在腰间,她也怕自己的不小心给刮破就可惜了。知晓对这锦囊还是很宝贝的。
牛车晃晃悠悠的咯吱咯吱前行,还没到王掌柜的酒楼,门口的店小二已经在外头往这方向张望,见到他们一行人,只见他朝店里招呼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往知晓的方向跑来。
“刘哥,今天有些晚啊。”店小二笑嘻嘻的腆着脸朝知晓他们打量了一圈,发现知晓也在其中后,又笑着摆手招呼,也不等刘坚回答,就又自个说上了。
“刘哥,你可让我等着了,今天我们店不开张。”小二显得挺兴奋,满脸喜意都无法掩藏起来。
“为什么?”刘坚不解,往那前面看去,这偌大个店铺矗立在这黄金地段租金可是不便宜。
小儿呵呵笑着回道:“是这样的,知府家里今天的女儿办及笄礼,我们店最近因着您给送来的野菜做成的野菜宴,名气大盛,味道又好,这不知府老爷也听说了,就今天把我们这家店的所有人都请去帮厨,给她女儿及笄礼添彩的,掌柜特地嘱咐我要在这等着你送来的野菜。”
今天去帮厨的,连他在内都是有赏钱可以拿的,他可不有些着急着呢。
“原来如此。”刘坚倒也不怕这野菜卖不出去,早有几家酒楼见王掌柜的这家店这个季节有售野菜的,眼红的很,在他每次来送菜时都有人特地过来找他接洽的。
王掌柜的野菜更是卖到了一两银子一盘菜,因为量少的关系,还是有很多人想吃都吃不上的。王掌柜的店名气更响了。因此最近现在成为城里有钱有权的人必定要光顾的场所。
今天一天的不做生意,肯定是知府老爷给的钱更多的缘故,还有就是知府的身份摆在那,谁不想和知府能沾点光的。
“那行。你去取钱吧,我们还要去做买卖呢。”刘坚对眯眼道,他和这小二最近半个月来也混熟不少,只要王掌柜还收,他也愿意一直和这掌柜做买卖,何况这掌柜为人也不错,谁让他第一个赏识知晓的带来的野菜的。
“好好,我这就去向账房那取钱给你。”
刘坚想起来,把他又叫住,在野菜篮子里又递进五个大个的地瓜。放到里面。
“这些留着给掌柜和她家的闺女尝尝,也谢谢她小小年纪为我家女儿做的绣活。”刘坚嘴上总要夸上几句的。
“这是什么?”小二转过身来,好奇的打量里面的几个壮实的地瓜,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还挺香。十分诱人的味道。他口里的口水就往外流了。不时还去看刘坚后面的装满地瓜的竹筐。意思不言而喻。
刘坚摇了摇头,又递给他几个进他的怀里,“这是给你的,你就别再馋了,剩下的我可是要去卖钱的,再看也没了。”
知晓听了扑哧一笑,他这爹还挺有维护自家利益意识在的。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木木,有些憨实,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一骨碌的全往外送。
“呵呵。”小二不好意思的闹了个脸红,谢了一番,跑回去取钱。
……
人流攒动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刘坚带着一家人在这冷风口已经吹了好一会的寒风。
岚娘有校着脸,不太高兴了,“知晓,你们几个孩子先到那去喝碗热油茶。暖暖身,小心别感冒了。”转头又去瞪了刘坚一眼。
刘坚可怜兮兮的瞅着人群,今天打的几条鱼倒是一枪而空,可这地瓜是一个都没动,岚娘带着孩子来原本大家都是兴匆匆,现在可好,一个都没卖掉,可不就打击了自信心,还怪他不会做生意,人家不来买,怎么能怨他。
“娘等会,不急。”知晓看这里人是挺多的,就是没多少人上来询问要买的,最多也是好奇的打量上几眼,就走了。
二妮和慕天也没有刚来时的冲劲,垂头上脑,耷拉这脑袋,信心全无了。
“娘要不吆喝一下,再掰半个下来给人尝尝,别人现在都从来都没有尝过,让他们掏钱也难。”知晓也只有支这个招了,她也没遇到过,或是想过这个情况的啊,这和现实是有差距。
“吆喝?”岚娘有些为难,这里这么多人,她可有歇不了这口,往她爹那看去,他也一样,直摇头呢。
知晓叹气,这俩爹娘真是的,这也就张张嘴的事。
这残酷的现实也打击到了她的积极性,原本她还想着靠着地瓜发第一桶金呢,现在想来这些人不知道地瓜是什么,忍忍痛,那让你们尝了再买吧。人都有好奇心的,这里的人也因该不会有区别到哪去。
一鼓作气,吸了几口猛气,扯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来买,来买,地瓜,香甜可口的地瓜,可以先尝了后再买哦！”
岚娘被知晓这一拉嗓子吓了一跳,甚至还退了一步,暗忖,还是这丫头放的开,别看平日里有些爱打打架,看来这丫头的胆子早就是练出来了。
岚娘深呼了口气呼了口气,咬着牙,也跟着吆喝起来,不忘鼓动着一旁傻愣呆站着的刘坚。
还别说,这效应还不错,很快有人上前来询问,岚娘这下才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缓过气。
不管现在的人还是这古代的人,都一样是现实的,一听说有的试吃,刚开始还是一两个人的上来探探路,没消一会,有人吃了直点头,嘴里念叨好吃。
后面的人就一蜂而上了,甚至有些起哄的味道了。可那也都是冲这个他们家的地瓜而来的。
岚娘带着三个小的坐在板车上,数着今天的收获。刘坚坐在前头赶车,一家人慢慢悠悠的赶车往回走。
刚才的地瓜从刚开使的十文一斤卖到后头一帮人哄闹的抢购到的五十文一斤,带来的百来斤的地瓜全部是卖掉,还有不少明天说好要再来的。
岚娘心里是直后悔今天带出来的地瓜量太少。不过看这眼前沉甸甸的一摞子铜板,其中还掺杂着几小块的碎银,她也是满足的很,在这来回的路上,只要周围没人,就数了一遍又一遍的。
“岚娘你跟着孩子先往山上去,我去把车还了就上来。”到村口时,刘坚对着后头埋头数钱的岚娘道。
“那成,我就先回山上。”岚娘爽快的答应下,开始收拾起一摞子的钱。
突然的又抬起头:“哦。不行,我差点忘了,还要去给那春香的娘带东西,这样,还是我把牛给送去。”岚娘一顺地溜下车。站到地上,从后头的篮筐里找出一盒印着沈记字样的包装纸盒的桂花糕点,其他的让他们带着回家。
“那也成,你慢点。”刘坚和知晓几个小的下车,嘴里也耷拉着忙起来,抓了几颗瓜子磕着,慢慢的三人往山上赶。
岚娘却赶着车到村口前的杂货铺的路上巧遇到了村里几个婆子。
“岚娘。你这是去哪了,看是从城里回来吧?”
其实她们早就听说岚娘今天借牛车要进城的事,可是想有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晚了。
这山沟沟村的人进一趟城,平日也是个难得的,想不到这岚娘一家的就这么的一早进城去了,本是到也想托着带点东西的。现在瞧瞧,人都已经是回来了。
如今正好碰上了,不免有些悻悻然地看着她,带着声好。
“对,你们这是站在这干嘛呢。大冷天的。”岚娘问。
“你没瞧见,喏,那个秦兰来挨家挨户的收苞谷了,今年又涨了每人十斤。”这婆子撇嘴,一脸的气愤。
这个收苞谷,是这每年每家每户按着人头往上交的,是不能赖的,朝廷征的这些都是要送往前线,给士兵作为口粮的。
可当地的官员又会想着法子的多收上来些再送去,这样就能让上面的大官看着,这是他们管辖的地方出业绩来,这是最能显见的功绩的。所以就形成了一种年年都在往上长的趋势,实在是弄得这些个老百姓没法过活了。
她们现在躲在这里其实是想拖上一拖,看能不能少交点,按着上头的所交额度,早已是超过了这个标准了几倍不止。她们这些个婆子倒是也愿意按着以前那个量来交的。
可就要看那个叫秦兰的,村长家的长媳能最后怎么样说了?她可也是个厉害的主,所以这些个精明的村里婆子,先躲开了再说。
今天倒是在这里巧遇上这个岚娘,虽不太的情愿告诉她这件事,可其实心里也是想看看她会做些个什么,因为这个也是个厉害的啊！不肯吃一点亏的。
而且这两个主角以前可都对上干过几次架的。
偷偷把这个消息说带给岚娘的婆子竖起炯炯的眼神,看着岚娘,等她下一步做些个什么。她们也好借鉴借鉴的,看能不能免去点那个量。
这实在是有点多,按照这样的每年下去,她们每家每户的自己都不用吃直接的往上头交就是了,那还要不要让人活命。
所以这帮闻风逃出家门的婆子,带着明显是期盼的目光往岚娘身上投去,这种目光是很少能从她们的眼中看到的,可是现在她们却热切的希望岚娘为她们先打个头阵什么,她们在后头看看情况再说。
岚娘好笑的睨了眼那个穿着在村里头比较考究的妇人,正慢慢悠悠往这边走来。“瞧,现在人家都找来了,我看你们是再也没处躲了。”岚娘再看这些个瑟缩在这里躲难的妇人,嘴角就再也忍不住笑意了。
“啊,天,这个,她咋就给找来这里?！”一个婆子惊呼出声,声音带着狠狠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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