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白在这风中凌乱的记忆中回过魂来,终于又成功见到仓伊铁青的脸色,瑶白悻悻笑了笑,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幻觉了,竟看见仓伊微微勾起了嘴角,纵然仓伊这个罕见的笑容让天地失色,却成功让瑶白在这大热天打了个寒颤,这个委实诡异。
不期然仓伊还是淡淡开了口:“你刚才说甚么,嗯?”
瑶白一个激灵,立马狗腿堆笑道:“没,没说甚么,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仓伊大神您而已,大神您天下无敌无所不能,我这些小问题拿来烦扰您,真真是不应该,虽然大神您这么好,肯定会回答我的,但我确实不该打扰您。”
瑶白想起十五岁那年,阿爹要考察她,瑶白为了过关遂向仓伊求救,可是仓伊愣是无动于衷,扔下一句“自己解决!”就睡觉去了,好说歹说她俩也有几年革命感情了,瑶白见仓伊这么不负责任,怒了!当即威胁仓伊要把它扔进茅坑,这是瑶白第一次威胁仓伊,而且觉得这个威胁委实有含量,当然瑶白要是知道后果,也不敢这么耍威风。事后瑶白被罚困在茅厕整整一天,就算门开了也出不得,瑶白在茅厕内隔着个无形门望着外面清新的世界,那一个泪流满面啊!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有特殊癖好……
瑶白第二次威胁仓伊时是在十六岁,那时瑶白再次跟她爹说要出山要打长老,然后再次被她爹锁在闺房出不来,瑶白当时觉得自己脑筋转得忒快,就是让仓伊带她出去,在瑶白心中仓伊是无比强大无所不能的。但仓伊淡淡地看她一眼,回答:“不成!”瑶白也不气馁,壮着胆子再次威胁仓伊,不过这次已经认真吸取前一次的教训,她威胁若不把她带出去就把它扔回玉峰,诚然这个威胁委实刺激到了仓伊,瑶白出是出来了,不过被困在玉峰整整一天一夜,她回到家后裹着三层棉被裹了三天才得以缓回神。
瑶白算是真正领悟到大神是得罪不得啊,不过奈何她常常脑子一抽风就会忘记曾经悲惨的经历,是以瑶白的小日子过得多么悲催就可想而知了。
树上传来一阵阵蝉鸣,让人越听越烦躁,瑶白斗胆仔细地观察仓伊一回,因为她发现现下仓伊心情竟奇异地好,也没让那些蝉闭声。虽然她不明原因,但也放松了起来,当然还是不忘讨好地对仓伊堆笑,毕竟呆在茅房一整天这种事谁都不想经历的是不。
仓伊虽面无波澜,显然瑶白的话他还是受用的,不过他依然淡淡开口道:“你确实打扰到我了。”
瑶白连忙点头称是,仓伊继续道:“我好像听到你说要把谁扔进茅坑,嗯?”
瑶白做恍然大悟状,惊讶道:“啊!我记起来了,我刚刚是说想把那些蝉都扔进茅坑,这东西叫的忒烦人了。”话刚落,蝉鸣就停了,树林一下子幽静起来。
仓伊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揭穿她,兀自跃上了刚才瑶白坐的那根树丫,优雅地躺下,半晌,淡淡的声音再响起:“你也太吵了。”
瑶白瞠目结舌地看着仓伊一连串的行为,今日的仓伊好生奇怪,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其实也不知作如何反应。瑶白望一会天又望一会仓伊,来回几次,叹了口气,他该不会睡着了吧。瑶白无奈,现下这种状况当初还不如去找个路人问,为何要去招惹仓伊这尊大神呐!
这时那个淡淡的声音又响起了:“于飞青往西北方去了,现下应该到了一个叫莫寸镇的地方。”
本来坐在树底下的瑶白激动得跳了起来,差点蹦过去抱住仓伊,幸亏紧要关头刹住了,见仓伊还是在那里安静阖着眼,仿佛从未出过声。瑶白遂咳了一声,装做不甚在意地道:“那个,仓伊,我突然想起我有事要去西北方,现在得走了,要不你先变回剑,我保证不吵你!”
良久,仓伊没回应,也不消失。
瑶白眼睁睁地盯着仓伊,慢慢竟睡过去了。她醒来时,日已下西山,天色微暗,有些凉风从湖那边送过来,树林已不复白日的毒晒闷热。瑶白环顾一下四周,没找到仓伊,猜想他应是变回到巨剑了。禁不住月复诽他一阵,回去也不叫醒她,难不成他故意让她走夜路的?
瑶白抱紧仓伊巨剑,傻傻笑了笑,诚然仓伊有时也是别扭得可爱。
瑶白一只脚才刚踏进茶花客栈,不少人就齐刷刷望过来,瑶白抬头挺胸,毫无顾忌地走进去,挑了个空位坐下,很有礼貌地对坐在对面那个四十来岁的大汉点头微笑。这客栈委实多人,也不知这莫寸镇是不是有什么热闹的事要发生,瑶白正准备叫店小二过来,就听到邻桌有人在低声讲话:“听说六日前天山门的人去烟云山庄祝寿了,你知道这事吗?”。
有人惊讶:“当真有此事?这烟云山庄庄主面子也忒大了,竟请到天山门的人!”
那人来了兴致,继续道:“可不是!我爹那天正在场,他回来一个劲地叹,啧啧,天山门的可了不得,那一出场竟是凭空出现!”
另外一个更惊讶了:“难不成还会法术?!我也听闻说那人当场就把南青派玉箫公子的玉箫给打断了!”
众人哇然。瑶白作淡定状,暗自疑惑怎么这些毫无关联的人都知道了。
开话的那个偷偷瞥了一眼瑶白,继续压低声音道:“是啊!你们知道不,那天山门的人还是个女的,重要的是。”他顿了顿,众人伸头探耳,向他再凑近了点,那人再瞟一眼瑶白,道:“这人有把特殊的兵器,一把墨青色的巨剑!”话刚落,这下是全部人齐刷刷地向瑶白望过来了。
瑶白顿时恍然,怪不得一路上一直有人用崇拜敬重惊讶震惊等各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她怎么就没想到她有那么好认的标志呢。
这时对面的大汉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桌子晃了几下,愣是没倒,依然稳稳地肩负着盛放酒菜饭茶的重任,瑶白一惊,心想要不换张桌子坐。
那大汉接着大喊,声音洪亮,道:“小二!给老子再来几罐酒,要上等的!多炒两斤牛肉,还有什么好菜都给老子上来!”
店小二不知从哪里应声出来,声音也不小,“好咧!客官稍等!”
瑶白正暗自佩服他们强大的互动,那大汉却很快转过来,对瑶白憨厚笑了笑,搔着自己的脑袋,对瑶白恭敬道:“想必姑娘是天山门的人吧,是姓瑶吗?”。
瑶白愣愣点头,那大汉继续用他大嗓子道:“我胡巴这辈子最敬重的就是天山门!瑶姑娘这顿俺请了!尽情吃!”
瑶白看着这乐呵呵的中年汉子,顿生好感,心想这是多么江湖的江湖人,瑶白觉得走江湖就应当这么豪爽,遂道:“好!今天我们不醉无归!”
谁知那罐才刚被店小二放下的酒瞬间就被人砸烂了,哇啦啦地撒了台面地下一滩酒,酒香弥漫开来,本来就盯着他们看的众人更是兴奋了,爱看热闹永远是人类的劣根性,瑶白叹口气,甚感遗憾浪费了这么香的酒,不知比之瑶竹老爹酿的怎样。
这时几个年轻小伙子已经提着剑围住他们,为首那个对瑶白开口道:“你就是那个天山门的?说是个娘们果然不假…”想必那罐酒就是他的杰作了,可是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他身后一灰衣小伙子哆嗦着拉住,那灰衣小伙子压低声音道:“我们还是快走吧,天山门人我们惹不起,你看那把巨剑,传闻肯定是真的!”
那人却无动于衷,扯开他,道:“呸!江湖多少传闻是假的,你小子知道吗,这就给人吓成这样!拿出点气势来!”
那人才刚转回身,准备加重气势,胡巴已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大刀,对着右边桌子一刀砍下去,桌子立时四分五裂,知道要开打了众人一哄而散,堆在门口观望。瑶白来不及反应,胡巴就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脑门上,挥着刀扯开了声喉:“你这群毛小子也敢来招惹天山门,看你们是不要命了!今天谁敢动手!”又朝一桌子挥刀,桌子应声而裂,接着道:“就是与我大刀巴过不去!老子的凶狠不知传闻假不假,老子曾答应过瑶公子永不杀人,不过弄个半死不活还是可以的!”
胡巴再一瞪过去,那伙人立时瘪了,面面相觑,有几个已经开始逃了,为首那个眼见情势不对也识相领着众人撤了,本来也就是年轻气盛,遇到打小就听过的天山门的人,就想过来证实证实传闻而已。但给大刀巴的开场一吓,再给大刀巴名字一唬就已腿软,哪里还有什么先前的豪言壮气。
瑶白兴奋地看着这精彩缤纷的一幕,觉得胡巴忒有气概了,心想着以后她也可以来这招吓唬人,同时又忍不住感概,现下终于有点江湖的味道了。
胡巴看着那些人走远,转过身来,坐下,憨憨笑道:“这帮毛小子惊扰瑶姑娘了,不用理他们,我们继续!小二!快上酒菜!”
瑶白点头应好,想了想,便向胡巴打听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瑶公子,不定就是她哥瑶墨或瑶真了。
这时店小二开始陆续上酒上菜,胡巴倒很是讲道义多给了不少银子赔桌子,他帮瑶白倒了碗酒,拿起自己那碗豪喝了一口,叹道:“这事说来话长了。”
这事果真说来话长,原来胡巴遇到的不是瑶白她哥和瑶真,而是她爹瑶丰,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当年胡巴也像今天这帮毛头小子一样去向瑶丰找茬,给瑶丰三两下收服了,之后在走江湖时也被瑶丰救了几回,连功夫都承蒙他指点一二,是以胡巴二十多年来对天山门尤其瑶白她爹很是敬崇且念念不忘要报恩,奈何这么多年过去了,瑶姓再也没在江湖出现过。
瑶白惊讶,世事真奇妙,想不到在这里还可以听到她阿爹的英勇事迹,小时候她和阿哥怎么磨都磨不出他半点闯江湖的芝麻事,是以瑶白一直以为着她爹定是在江湖上混得不好。
瑶白放下大碗,这酒香是香,可比瑶竹老爹酿的差远了,平素喝惯了那些高度美酒,觉得现下这样喝忒不够润喉,遂提起酒罐灌了一大口,准备再打听打听于飞青的事。
却见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个人,那人对瑶白行了个礼,恭谨道:“瑶姑娘,我家公子想请你到楼上雅房共饮一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