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婆子私交甚笃,况且又见是素来不大做声的姑娘开口,心里不免存着侥幸(名门大妇081章节)。所谓打狗看主人,照着府里的规矩,大女乃女乃和姑娘是没权管束二房的奴才的。
她们忖度着,只要自己咬紧牙不松口。二女乃女乃又不在,谅她姑嫂两个,也不好真的责罚自己。因此都赔着笑脸道,“实在是半夜里睡得糊了,一时没留意。下回再不敢的了。”
徐渐敏听罢险些没气得骂人,正要张嘴,江蒲却伸手拦下了她,掉头冲那些婆子冷笑数声,“按说你们是不该我管的,况且又都是有年纪的老嬷嬷,我不该说你们才是。只是如今你们女乃女乃不在,太太又托我管家,我少得要越矩管上一管!”说着,登时沉下脸来,竖眉厉声吩咐陈宝瑞家地道,“把她们都给我拉出二门去,打十大板子,再革她们一个月的月钱!”
那些婆子这才慌张了,连忙跪了下来求饶,凭着陈婆子几个又拉又拽,就是不肯去。
江蒲原先倒是没有动气,不过面上装得凶狠。然见了她们这副赖样,不由得心头火起,“啪”地一声响,她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茶沫子溅了一裙脚。
而伴着这一声脆响,屋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府里的太太女乃女乃都是斯文的,沉个脸冷个声,就算是动了大气了。不曾想这位大女乃女乃竟还摔东西。因此莫说茶房里的那些婆子,就是陈婆子并花林二位,也都愣怔着眼。尤其是林素云,下意识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江蒲冰着眸子,往那些个婆子面上慢慢滑过(名门大妇081章节)。两片薄唇里缓缓吐碎冰似的语声,“你们当这里是甚么地方,就敢这般大哭大闹!”说罢。陡声喝命陈婆子道:“你还愣着做甚么,到外边去把姜家家将叫进来,我就不信了。还拉不出去她们了!”
陈宝瑞家的倒没真的就去叫人,只是骂粗使婆子道:“还不赶紧把她们拉出。难不成真等着去叫人么!”
跪在地上的那些婆子,登时都惨白着脸。姜家的家将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一拳头下来就能要了命的呀!直到这会,她们才信了这位大女乃女乃真真是说声恼,就要动手使板子的!
因此几个识趣的,奋力挣开爬了上前,急声将昨晚上值夜的人供了出来。
不想江蒲却冷冷一笑。“这会说,却是晚了。”说罢,竖眉道:“给我拉出去,重打十板子,再革了她们一个月的月钱!”
那些粗使婆子连声答应着,忙把人拉了下去。她们出垂花门的时候,正撞见急步面来的管事高升家的。一时便拉着她哭个不住。
高升的娘原是徐渐明的乳母,自王篆香进了门,便告老解了差事出去。徐渐明自小身子弱,除开父亲。对他最上心便是乳母高氏。因此,他们名为主仆,实则情若母子。
就是到了如今,徐渐明不论得了甚么好东西。总不忘给高氏送一份去。
王篆香也不是个糊涂人,知道高婆子是有意要避开自己。自己若不做些甚么,一来落人口实,二么夫妻间也怕生了嫌隙。因此上她特地回过刘氏,把高升媳妇提做了二房的总管事。再怎么说,女乃嫂子比旁人也忠心一些。
可惜高升媳妇才干有限,实在是帮不上甚么忙。好在她颇有些自知之明,并不拿乔做势,顶着管事的名却不大过问院子里的事,每日不过就是过来应个卯。也没有谁来管她,倒乐得清闲。
她早起送了王篆香出门,想着院子里没甚么事,便说回家吃了晌午饭再来,不想才刚院子大门,就有丫头婆子把适才的事,告诉了她(名门大妇内容)。惊得她险些魂飞天外,急急的赶着进去。
偏偏那些婆子还拦着去路,当下她一脚踹了开来,怒声骂道:“你们还有脸哭呢!等我侍候了女乃女乃、姑娘,再来和你们算帐。”言毕,一路小跑的进门去了。
屋子里林素云正服侍江蒲和徐渐敏吃晌午饭,听丫头们报说,高嫂子来了。江蒲便搁了碗箸,又漱过了口换上笑脸,一面让坐一面道:“我正说吃了饭叫人去请嫂子呢,不想嫂子就来了。”
高升媳妇哪里敢坐,躬身站着虚陪笑着回道:“因着二女乃女乃昨晚上交待了些事,我才在外头绊住了,竟来得晚了,望大女乃女乃宽恕则个。”
徐渐敏从丫头手上接过帕子,拭了嘴,冷笑了两声,“是么?不知二嫂子吩咐了嫂子甚么事,竟忙到这个时候。”
高升媳妇只好陪笑着,一声也不言语。江蒲将林素云打发了下去,才转头向高升媳妇笑道:“说起来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是你们女乃女乃不在家,旁的都还罢了,就是大姑娘你要多上些心,再有这样的事,待你女乃女乃回来,你也不好交待不是!”
高升媳妇抹了把额上的虚汗,还不及答应,忽地一道海棠红的人影冲了进来,诸人定睛一看,却是梅官。腊月天的,她倒是满头的汗,哭着喊道:“女乃女乃,快家去吧,小相公自石桌上跌了下来。”
江蒲愕脸色刷地变以了,陡然立起呆了一会,连话也不及问,就忙忙地往家里赶。
这都叫甚么事啊,刘氏她们才出门半天,两个孩子就轮着出事,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待江蒲和众人赶至院中,心漪和涂嬷嬷正送大夫出来,江蒲三步并两步地上前道:“大夫,怎么样呀?”
大夫还是先前给大姑娘看病的那个,他看向江蒲,正见着鬓角上细密的汗珠(名门大妇081章节)。心下微叹,半日里两个孩子轮着出事,大户人家的日子,真是叫人心底发寒啊!大人们争就争吧,何苦牵连上孩子。
当下不由轻叹了一声,“小公子的右腿虽是跌折了,好在年纪小,只要好好养护着,倒没甚么大碍。只是脑袋磕的那一下,正碰在了石头上,就不大好说了……”
江蒲闻言眼前一黑,若不是有桑珠在旁边扶着,她险些晕了过去,勉强稳了住神,才向大夫道:“既这么说,劳烦先生且住下来,倘若有个不妥,也不用咱们忙忙乱乱的去请。”她一面说,一面就吩咐涂嬷嬷领了大夫去安歇。自己则快步进了东厢。
文煜小小的身子睡在床上,右腿上绑着木板,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饶是如此还隐隐地透出血丝来。
这大半年来,江蒲有心避开这个孩子。就是赵显家的带了他来请安,江蒲也只是随便支应两句,就打发他回去,因此江蒲已许久没正眼看过他了。
而文煜也早不是江蒲印象中,抱在怀里,像个棉花团似的婴孩了。圆圆的脸庞长开了许多,眉眼间即有罗绮的娇媚,亦带着徐渐清的凌厉。
这个孩子长大来,真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家。江蒲在床沿边坐下,伸手轻抚着文煜的脸庞,心中愧疚万分,嘴中喃喃地道着歉。
自己明知孩子不是吃饱穿暖就可以的,可是……
唉,自己对着成人可以眼睛都不眨的说瞎话,可对着孩子,一想到自己为了讨好刘氏,将他母亲给送去家庙等死,就觉着无颜以对。
如果他今番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这一世人都要不得安生了。想到这里,江蒲收拾起情绪到外间堂屋坐下,把不相干的丫头婆子全赶了出去,才问道赵显家的道:“赵嫂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好好的煜儿怎么会摔了(名门大妇内容)。”
江蒲虽不大见这个挂名儿子,可也知道赵显家的对他那是小心的很,按说不该出这样的事才是啊!
赵显家的听问,扑通跪了下来,哭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会奴婢并不在小相公身边。”
“你不在!”江蒲豋时沉了脸色,“他才多大的孩子,你怎么敢放他一个人……”
她话音未落,立在心漪身后的花铃儿,嘟嘴道:“那会赵嫂子分明是叫了阿苏替她看着一会的……”
“你胡说甚么!”徐渐敏厉声喝断,“阿苏日日跟着小公爷上学堂的,怎么会在府里。”一面又宽慰江蒲道:“嫂子别太着急了,小孩子家家的,谁不是磕磕绊绊长大的。”
江蒲却推开徐渐敏,直望着花铃儿问道:“你说,那会阿苏在,那么是他把小相公抱到石桌上的了?”
姜殳自进了徐府,刘氏为显着自己看重这俩个侄孙,所以除了他们自己带来的人外,还照着徐府的例配了人,多儿口中的阿苏,便是徐府配给姜殳跟出门的小厮。
花铃儿被她问的连连后退,惊惶着张小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漪正要开口,跪在地上的赵婆子磕头道:“是我把小相公抱到石桌上的。因着石桌上边有架子遮着,不会被日头直照着,所以我才把小相公放上边晒日头的。因着临时要回去拿毡子,本是想抱着小相公一起回屋的,正碰见阿苏走来,我想着也就一会工夫,便让他替我看一会,不想……”
江蒲听着听着,突地嘴角噙了浅笑,眸光却扫向心漪主仆。连赵显家的都这么说了,看来那个阿苏是逃不掉了!
ps:晚上还有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