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大妇 321、为他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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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细细嗦嗦的说话声,拉回了江蒲飘远了的思絮,“谁在外头啊?”

“女乃女乃。”传进来的是梅官的声音,“老王爷没了。”

“甚么!”屋里两个陡立了起身,快步出来,“甚么时候的事?”

“适才王府来人说的,王爷和王妃已经先回府了。让婢子过来告诉女乃女乃……”

不等梅官说完,江蒲就叫桑珠去备车,她自己回屋换了件素净的衣服,就往急着往外赶。刚出了内仪门,就见徐渐清等在那里。

江蒲脚下一顿,“你怎么也出来?太太那里……”

“不打紧的。”徐渐清牵了妻子的手,“太太也说让我跟去看看。文远那家伙听见消息,头一个就冲了出去。太太也怕出事。”

江蒲睁大了眼睛半晌无声,缓了好一会才回了神,开了口,数落的话成串的就往冒:“他那是在做甚么呀!这都多少日子了?这会子又装甚么着急。有这会急的,之前做甚么去了?说得好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还不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前程。把阿晴骗得那么惨,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心在乎阿晴,就让她骂几句,打几拳。就阿晴对他的心,多哄两次,她自然也就看开了。现下倒好,老王爷不在了,他再急只怕也不顶用……”

江蒲唠叨个没完,胡不归已赶了车过来,徐渐清推她上了车,“好了好了,有甚么话边走边说吧。”

恒王身上背的可是谋逆大罪。皇帝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把他圈禁在内府。如今没了,也只能由内府薄葬。当然内府会通知子弟,去送最后一程。

然秦秋韵只是外孙女。内府可不会差人来。安王府之所以收到消息,还是秦秋韵那些舅舅来告诉的。

只是他们可不是出于甚么好意,恒王府因着刘文远一败涂地。尽管皇帝大度。只是将他们贬为庶人。可于他们而言,绝对是从云端跌落地狱。

也们本来就怨秦秋韵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偏偏她却还能寄住王府,她那些舅舅表兄一个个都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只是不敢上门来闹罢了。今朝接到内府的讣信,他们头一件事就是来告诉秦秋韵。

有些事就是碰得那么巧,若是平常连山在家。或者还能拦一拦。偏生赶在端午,夫妻俩一早就往徐府赴宴去了。

王府的总管事,见他们披麻戴孝的,又有内府的讣信。又想着王妃是万般看重秦大姑娘,这样大的事。他怎么敢拦。

结果秦秋韵看完讣信,一倒头就栽了过去。好容易救她醒转过来,却是不哭不闹的,整个人成了副空壳。

若不是连山夫妻及时赶了回来,王府管事急得都要投湖了。

所以,夫妻二人赶到王府时,连山已在秦秋韵的小院里设了灵堂。秦秋韵一身重孝的跪在灵前,整个人空洞洞的,身体单薄到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也不掉眼泪。只是一张脸刹白吓人。

连山见了江蒲心口松了大半,“姑妈,你快去劝劝她吧,我看着吓人的很呢。”

江蒲安慰地拍了拍连山的手,问道:“刘文远呢?”

连山嘴往角落一努,“可不在那里。被大姐姐赶了出来。”

看到坐在葡萄架下的刘文远,江蒲气不打一处来,几步冲到他面前,骂道:“你在这里摆着张死人脸给谁看!你就是要死也给我到阿晴面前去死!”

刘文远抬起死寂的眼眸,苦笑道:“她适才见了我险些就哭晕过去,我怕……”

“办别的事倒是精明,怎么这会就糊涂起来了!”江蒲的恼怒的语气带着毫不遮掩的挖苦,“她这会最好就是能昏过去,不然谁能劝得她起来。再说了,她不哭不闹的憋在心里,莫说是她了,就是身子好的人也要憋出大病来的。”

不等江蒲说完,刘文远人已赶了进去。屋里登时传出秦秋韵凄历的哭喊,“你给我滚出去,滚……”

江蒲姑侄俩和徐渐清紧随其后,适才死了大半的秦秋韵,这会像个疯婆子似的,全扑在刘文远身上,又撕又打。

刘文远也不说话,只跟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头上的方巾掉了,斯文的脸上也被春秋韵抓了几条血痕。

好在还有云裳拦着,不然秦秋韵还不知拿甚么砸他呢!

徐渐清一不留意,江蒲就冲上了前,“阿晴,你别这样。”她红着眼圈,紧紧抱住秦秋韵,顾不得会被她误伤,“外祖在天上看你这样,岂不是心疼。”

听见外祖两个字,秦秋韵停了一停,然后便是山崩似的号啕,也不知她那单薄的身子是从哪儿来的力气,竟挣开了江蒲和云裳。

江蒲向后一个踉跄,跌在了徐渐清的怀里。

秦秋韵哭倒在恒王的灵前:“外祖,韵儿对不起你!若不是韵儿,你也不会走得这么凄惨。可恨韵儿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你真是白白地疼韵儿了。”

她心痛到极处,禁不住以头碰地,砰然作响。

“姑娘。”云裳哭着就要去劝,却被江蒲拦了下来,“由她去。”

“可是……”云裳本待说甚么,看见江蒲满含眼泪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咽着喉头。

江蒲半倚在丈夫怀中泪如雨下。那么美好柔弱的女孩,原本应该是幸福快乐的。可是现下,她的幸福、她的爱情都和恒王府一样,再也不存在了。

成王败寇,恒王说不上错。可是阿晴呢?何其无辜!男人的战争为甚么非要牵扯上女人!

徐渐清半揽着妻子,除了叹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今朝先是柳三娘事,现在秦秋韵又闹成这样。唉,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刘文远不声不响缓缓上前,在秦秋韵的身边蹲了下来,“咱们成亲吧!”

他声音很轻,屋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却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秦秋韵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双泪光盈盈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刘文远,忽地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很浅。却带着癫狂,“刘文远,你不要告诉我,你心怀愧疚,所以要娶我,用一生来弥补。”

“不是。”这两个字刘文远说得坚定而清晰,落在秦秋韵面上的眸光。是义无反顾的坚定,“即便再重来一次。我的选择都不会变!”

诸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江蒲急嚷道:“刘文远你疯了!”

刘文远恍若未闻,眸光盯着秦秋韵的小脸,一瞬不瞬。“的确我当初接近你,是替陛下办事。可是我娶你却是真心实意。若非陡生变数,依照我的计较,扳倒恒王是在你我成亲之后!”

秦秋韵笑得越发的灿烂,眼泪顺着微笑的嘴角滑落,“原来,你是真心实意的要娶我。只是……”说着,她蓦地拔下发间的素银钗,猝不及防地朝刘文远的胸口扎下去。待众人惊呼出声,刘文远的胸口已是一片鲜红。

诸人想要去拉,却又不敢乱动。连山夫妻俩一迭声地叫人去请大夫。

秦秋韵的笑容,依旧如盛开在深秋的白菊,“你觉得我会嫁么?”

鲜血如泉水般从刘文远的胸口涌出来,他瞬间就惨白了脸色。手却死死的握住秦秋韵,好像握住了仅有。嘴嘴角费力地扯出一抹笑,声音颤抖,“就这么杀了我,你怎么能解气。当然要折磨我一世。一世啊,除了嫁给我,你还有别的方法么?”

江蒲愣了瞪着他俩个。疯了,这两个人都疯了!果然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让你闷骚,心里扭曲了吧!

尽管江蒲心底翻着白眼,可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阿晴,你先起来。”生怕自己刺激到她,刘文远那个伤口可经不住半点的折腾。

秦秋韵好像被刘文远的话绕住了,竟老老实实的任由江蒲和云裳把她扶了起来。

外边候着的小厮见她松了手,连忙冲进来抬了刘文远出去。

秦秋韵一站起身,整个人就软了下来了。江蒲和云裳扶她进屋躺下,一模她的额头,烫得吓人。江蒲连声催着云裳打井水来。

好在秦秋韵那根钗子扎得不算太深,而且她又是头一回动粗,方位也把握的不好。看着是在胸口,其实离心脏远得去了。

所以刘文远的伤看着严重,也就是上点药包扎。侄倒是秦秋韵,一倒下去,整个人的气息就继继续续。那个请来给刘文远看伤的郎中,把了半天的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更不敢开药。后来还是徐渐清让胡不归拿着自己的名贴,策马去请在家轮休的钟太医。

待得给秦秋韵喂过了米汤和药,差不多已是起更时分。江蒲从里间出来,见徐渐清还守在外边,心下一暖。虽然不自由,日子也不像自己想的简单安稳。可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他陪在身边,自己可以哭、可以伤心、可以难过,可以脆弱,这也就够了。

“怎么样了?”徐渐清牵了江蒲坐下,“药喂下去了么?”

江蒲点了点头,“总算是咽下去了。”

徐渐清松了一口气,“能吃下东西就好。”

“静之,你先回去吧。这边我实在是走不开。”江蒲蹙着眉道。今朝过节,自己酒席吃了一半跑出来,还把徐渐清也带了出来,晚上又不跟着回去。

就算刘氏不说甚么,只怕老太太也要念叨几句。

“没事,我会和母亲说的。你也别只顾着秦姑娘,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饭要按时吃,晚上守夜记得披件衣服,虽说是五月了,晚上风还是凉的。还有她若在发癫了,你别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放心啦。”江蒲虽然嫌他啰嗦,嘴角的笑却是甜蜜蜜的,“我会照顾自己的。你明朝要去衙门的,赶紧回去吧。”

徐渐清虽想留下来陪妻子,可一来自己帮不上忙。二来家里两个小的也要回去看看。当下又嘱咐了几句,方恋恋不舍的回去。

秦秋韵高热不退,可把江蒲姑侄和云裳累惨了,不知换了多少盆井水。就是不降温。最后还是连山叫人从拿了几坛子杀刀子来。让云裳扒了她的衣服,拿酒给她一通的抹。

三个人直忙到东方渐白,秦秋韵的休温才算是降了下来。

“婢子去打些水给二位洗脸。”云裳端了铜盆出去。刚挑起帘子,手腕就被人扣住,“姑娘怎么样了?”

姑侄二人听见声,出来一看,却是刘文远腊白着脸色站在那里。

“你起来做甚么呀!”江蒲又气又急,“大夫可是说了你不能乱动的。那伤口虽然不算深,可再绷裂开也是麻烦的。”

连山也道:“是啊刘大人。这会你两个都需要静养。你这样不是给我添乱么!”

刘文远嗫嚅着嘴,“我只是来看看……”

“够了!”江蒲陡然厉声喝断,走了出来,压低了嗓门道:“你当我和阿晴一样,你说甚么就信甚么么?真心要娶她?成亲之后才会动恒王?”江蒲冷笑两声。“这话你也只好哄哄阿晴罢了。”

刘文远之所以和秦秋韵定亲,不过是为了去掉恒王最后一点提防,好给他置命一击。成亲这种多余的事情,就算刘文远有心,明泰帝也等不及的。

而且恒王给宝贝外孙女办婚事,虽不至于事必恭亲,可也够忙的,他琐事缠身,可不是明泰帝动手的好时机么。

尽管当日的事情江蒲所知有限。可这点关节却是哄不过她的。

刘文远只是笑了两声,就捂了胸口,“夫人聪慧。但我不那么说,她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江蒲扫了眼他胸前氤氲出的淡红,叹道:“我真不知道你心底是怎想的。就凭阿晴待你的心,你若早来劝她。和她说些好话,摆摆无可奈何的样子,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刘文远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不能说甚么?他自己的心,也是在事后,渐渐的、一点一点看清的。

“算了姑妈。”连山见江蒲还要再说,抢先拦道:“咱们先去垫垫肚子吧。大姐姐这病一时半会的难好。咱们要再病倒了,她靠谁去!”

连山一面说,一面拉了江蒲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刘文远。谁想她姑侄两个才坐下来用早点,门房上就来回说,刘大人出府了。

“去就去了!”江蒲已经完弄不明白刘文远的心思了,也懒得再猜了,爱咋咋吧。

用过了早点,江蒲打发连山回去歇着,“你先去歇,等过了晌午再来替我。后半晌我也好回趟家里。两个小子不看一眼,我也不放心。”

听她这么说,连山便先回屋歇着去了。江蒲回到秦秋韵房中,却发现她已经醒了,半靠在躺大迎枕上,一双眼空洞的吓人。

云裳见江蒲进来,连忙从床边站了起来,她手中的米汤一点都没有少。

“夫人……”

江蒲接过碗在秦秋韵面前坐下,秦秋韵的眸光都没聚焦,语气更是飘如云,“你们何苦救我,让我去了岂不是好。”

“不是我们救的你,是你自己不想死!”江蒲舀了一勺浓稠的米汤,递到她嘴边,直视着她的眸子,平淡地道:“你若真心想死,昨天晚上我们就喂不进米汤和药。人清醒的时候,听不见心的声音,可昏迷了就只能凭心做主。”

秦秋韵呵地笑出声来,泪珠子顺势而下,“我这个罪人还活着做甚么?”

“你死了,逢年过节谁给你外祖上坟?谁给他烧纸钱?你不会指望你那些舅舅表兄吧。”

不得不说,秦秋韵真的很会抓重点。

果然秦秋韵的眼眸中有了一丝清明,江蒲再接再厉,“你觉得是你自己害得外祖功败垂成。那么我问你,这一年多来,你除了伤心难过,你做过甚么?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替你外祖哭,还是替自己哭?失去了恒王府,你再不是千金小姐,要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也没有了对千依百顺,将你视若珍宝的外祖。从云端跌了下来,也难怪你要哭个不停……”

“你胡说!”秦秋韵激动地去推江蒲,哐啷一声,米汤碗跌得粉碎。浓稠的米汤倒地上,白白的一片,好在不在很烫,江蒲和秦秋韵都伤着。

“不是么?那么你这么哭对恒王又有甚么帮助?是能把他的大业哭回来,还是能哭回他的自由和爵位?都没有!却他在内府的监禁下还担心你!”

秦秋韵哑口无言,除了哭还是哭。

“现在他不在了,你就去死!到了地下,见了他。你打算怎么和他说?外祖,你不在了,我活不下去。你觉得你外祖会不会被你气活过来呢?”江蒲步步进逼,秦秋韵抱着脑袋哭得声哽气堵。

“你若真的孝顺,就该好好的活下去。再难再苦也要快乐。不是为你自己,是为你外祖。他把你当宝一样的呵护,你不能把自己当根草!为了他,你也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给他上坟的时候,告诉他,没有白疼你!”

秦秋韵渐渐止了哭声,抬起红肿的双眸呆呆地望着江蒲。真的是这样么?(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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