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大妇 360、放飞雏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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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煜话一出口便就愧悔了,扑通跪倒,“儿子一时糊涂,娘亲千万莫要记在心上。”

江蒲却没有他想像中的伤心悲愤,反而微笑着扶起他来,“你能问出口,我放心了许多。”

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亲生母子之间,尚且会心存芥蒂,更何况自己只不过是他的养母。府里又人口杂,文煜的年纪本就是玩叛逆的时候,他不过只是心存疑虑,已经算是很乖了。而且他还问出了口。

许多话自己本还不好开口,有他起了头,自己接着往下说可不就顺了许多。

文煜本已做好挨训,甚至挨打的准备,看着江蒲的笑脸,他愕然地睁着一双眼睛,嗫嚅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江蒲拉他坐下,言语和缓,“你是个大孩子了,应该知道有些事光听旁人说是不行的,还要自己用脑子想一想。我只问你,若家里有爵位,你是不是就白等着袭爵混日子了?”

文煜坚定地摇头,“不,我要靠自己的本事,挣回一个护国将军来!即便不能开疆拓土,也要守土卫民。”一句话,锵镪有力,掷地有声。

他打小听家将们说姜家父子的英勇事迹,比那些所谓的将门之后的志气远大多了。

“那就是了!”江蒲毫不留情的在他脑门上,敲了几个栗子,“你又不稀罕家里的东西,是不是嫡子又有甚么关系。”文煜一身的铜皮铁骨,江蒲敲他那几下,倒是自己的手更疼一些。

文煜低垂着眼眸。没有做声。他不在乎爵位、家产,他在乎的是娘亲有没有把自己当儿子看。

他这点小心思,江蒲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揪着他的耳朵,提起他的脑袋。看着他的含着委屈的眼眸,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满地乱爬,成天就粘着自己。

“十根手指都有长短,我也不敢说自己不偏心。只是你现在问我偏谁多些,我也答不上来。可是再怎么说,都是我自己的手指头。十指连心。断了哪一个,我都得去掉半条命。”

“娘亲!”文煜猛地扑进江蒲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声音哽咽,“儿子错了。儿子错了。”

江蒲笑着轻抚儿子的脑袋,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我之所以让你回去看看生母,是因为我希望我的儿子是个勇敢有担当的小男子汉。”说着轻轻地将儿子从怀中推开,替他抹去泪迹,问道:“知道娘亲为甚么一直让你在家里和小厮们一处念书么?”

文煜点头道:“娘亲不希望我和那些世家子弟一般,目中无人。”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出身大家世族,不是甚么值得炫耀的事。前人的荣耀只是给了你高于他人的起点。可正因如此。你就必须比旁人更优秀更出色。”

“儿子一定会争气的!”文煜眸光灼灼地道。

江蒲握着他的手,头顶着他的脑门,自豪地道:“娘的儿子,一直都很出色啊。不过,”说着,将他的手捧到嘴边亲了亲。

文煜刷一下通红了脸。把手抽了回来,“娘亲。”声音里不免带了些孩子气的娇羞,他已经许多年不曾江蒲占便宜。

看着儿子黑黝黝的脸膛上浮的红潮,江蒲强忍着笑,正色道:“只是这一路走得太顺畅不是好事,所以呢,你就把出身这个事啊,当是个磨练吧。你从来不曾让娘失望,娘相信这回也一样!”

文煜再怎么老成,也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听得母亲夸赞,哪有不高兴的,“娘亲放心,儿子都想好了。待得儿子考中了童生,就去看姨娘,让她瞧瞧娘亲把儿子教得很好。待得后年,考过了举人,儿子就投赵去叔麾下……”

“等等,等等!”江蒲起先听着还挺高兴,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计划,比自己当年强我了。然听到他说考过举人就要去从军,她忍不住打断道,“以举人的身份投军,等于没有功名,你就得从士卒做起。但倘若中了进士,怎么也有个正七品的位置。”

江蒲以为他年纪小不清楚规矩,可文煜却瞅着她,道:“我知道啊,所以才不考进士。将来旁人也没得说,不论到甚么位置,都是我凭着军功一点点挣来的。”

江蒲干瞪着眼,半晌没有回神。儿子有骨气,她是得意,可是凭军功出身,那就代表着要冲锋陷阵,自己宝贝蛋似的养大的儿子,要上战场拿命去拼功劳,江蒲只是想眼泪就要掉了。

偏偏他说又句句在理,自己也不好反对,想了想,道:“你要挣出身,何苦一定要去漠北,在金陵跟着你殳表哥不也一样!”

如今沿海虽还有倭乱,却也都是小打小闹,看见朝廷的水兵,那是望风而逃。现在姜家在金陵差不等于是水警的作用。

可漠北,且不说肃慎彪悍。这打起仗来,那绝对是真刀实枪的干。两者相较,江蒲当然希望儿子去金陵了。

文煜只当娘亲不懂南北的差别,“那怎么能一样,那些倭贼了不起算个剪径的强盗,哪里能和肃慎相提并论。”

江蒲嗫嚅着嘴,不知说甚么才好。转念一想,这事最快也要到后年再说,自己大可以慢慢的筹谋。

今年的年节,因着有游猗兰,江蒲推掉了许多宴请,可宫里的却是非去不可的。

好在立春后,天气忽地晴暖了起来,颇有些早春的暖意,正是出门的好时候。

正月初十,循例往延福宫拜年。

用过午膳后,男人们都被让去后殿听曲,女眷则陪在花厅里抹骨牌。江蒲瞅着没有留意,悄悄地退了出来。领着桑珠沿着石子路往御花园去。

沿路走来,茶花怒放,红若胭脂,白比脂玉。迎春花也在荆棘间开了成片,看着就热闹.

“女乃女乃,咱们府里也栽些红茶吧,前段日子那么大的雪,都压不住茶花的花苞。映着雪色,红得可艳了。”

江蒲正凑近了看一朵白茶,听得桑珠的话,撇嘴道:“我最不喜欢红茶花了,朵又大颜色又艳,生怕人家不知道它开了似的。偏偏落在泥地里以又最狼狈。”说着,便指了泥地里的落花,“你瞧瞧,枯黄泥泞,哪里还有枝上的盛景。”

“那就种白茶好了。”桑珠好商量地道,却引得江蒲格格直笑,“白茶?你自己瞧瞧,这后宫禁苑里才几株,那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主仆一路赏花,一路闲聊。忽听花丛那边有人叫道:“哎哟,你做死呢!这花可是颜嫔娘娘摘了去插头的,倒叫你碰了一地。”

“对不住啊,苏奉侍。”一个软软的声音,急着陪了不是,又说道:“还愣着做甚么,赶紧帮苏奉侍拣起来呀。”

“罢了罢了。”那个苏奉侍却道:“都掉地上了,还能给颜嫔娘娘插头么!真真是要命,娘娘还等着这花呢插了头,去和德妃娘娘吃茶呢。这可要赶不上了。”

那个软柔的声音不知所措地道,“那怎么办呀?”

苏奉侍好似就等着这一句,连忙接道:“不然,浣翠妹妹帮帮手吧。”

江蒲主仆两拐过一人多高的花丛,正瞅见挺着六七个月肚子的阮才人。她身边则站着个身着浅碧色齐胸襦的宫婢。

“浣翠,你赶紧帮把手,别误了颜嫔娘娘的正事。”

那个叫浣翠的丫头,江蒲虽看不清形容,然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就知道不是个软弱的。

“奉侍这话好生奇怪,哪有使唤别人宫里奴才的道理。奉仪或是赶不及,这御花园里当差的小黄门、宫婢多了去了。咱们才人出来散了这么久,也累了,正要回去歇着呢,哪里等得你!”

苏奉侍断没想到她敢这样回顶,指着她的鼻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别的宫里?”另一边花丛里拐出个二十七八的娥,凌厉的眉眼往阮氏主仆面上一扫,稍稍欠身,“阮才人安好。”

“宋姑姑快别如此。”

原来这姓宋的是颜念秋跟前正八品的掌正,阮萝在颜念秋宫里不过是个不入品的良使。这个宋掌是正八品的位置,年纪又长阮氏许多,她素来是称姑姑的。

到如今做了才人,还改不了口。

“才人如此称呼,奴婢可当不起。”宋氏冷冷一笑,“才人虽住延福宫,可到底是颜嫔娘娘宫里出来的,照规矩现下才人还是娘娘宫里人才是。浣碧妹妹这话,咱们听了也就罢了。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才人忘恩负义呢。”

阮氏被顶得无言可答,她那个丫头向前一步,护着她道:“你怎么说话的呢。再怎么着才人也是主子。就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尚正,见了才人也还恭恭敬敬,你一个八品的掌正怎敢如此无礼!”

“放肆!“语声未了,浣碧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了,宋氏指着她训道:“你一个未入品的长使,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今朝我就替才人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也知道知道规矩!”说着,就喝令左近的小黄门,“把人给的压住了。”

阮氏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迭声地求宋氏道:“宋姑姑,你就饶过浣碧这一回吧。”

可宋氏哪里听她的,看着被小黄门压地上的浣碧,举了手,巴掌正要落下,身后响起个冷冷的声音,“你们这在做甚么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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