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渐清不在乎老太太的态度,可江蒲却心疼丈夫,明明是做好事,为甚么凭白的让人教训。再说了,又不是没办法避开。
当下江蒲握了游猗兰的手,缓缓说道:“老三在大理寺众人看在娘娘的面上,甚么事都替他处理的妥妥当当。好是好了,可是难道一辈子如此么?当日留他在京里,原是想混个几年学些经济仕途,可依着现下看来,在京里也是白混日子,于他一点增益都没有的。现下西北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乱子,陛下定是要狠狠惩治一翻的。恰好又是谴了刘大人去,老三跟他办差,断不会出甚么岔子,又能学着办些实事,况且回来了,也是一桩功劳。而且啊……”
江蒲微笑的眸子直直地瞅着游猗兰,故意留了个尾巴。
游猗兰在乎的本就不是徐渐止,听见去西北有利可图,自是动心的。不过她并不是只顾眼前的糊涂人。徐渐止去西北事情办得好,自然是功劳。可若办得不好呢?
虽说徐渐止不常去她的屋里宿,可她对徐渐止心性却是了若指掌。浑然是未经世事,半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的单纯性子。
西北的旱灾她也略有耳闻,闹成这样,不用想也定是一大潭子的浑水,其中盘根错节牵三挂四,一个不好只怕就要闹到丢官罢职。
就徐渐止的心性,去了西北,还不就是由着人摆布,逗弄。
只是听江蒲话只说了一半,她也就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顺着江蒲的话问道:“嫂子,而且甚么呀?”
她眸中转过了神色,江蒲尽数收在眼低。本以为她听了这么些好处,会急不待地追问。赶着就要应下呢。没料到她年纪虽轻,性子倒是一点都不急躁。
不过江蒲不信她听了后半截,依旧还能那么稳得住。“也是我和你大哥心里瞎估模着,西北闹出了那么大的响动,看陛下那意思是要好好的整顿一翻。只怕会空出好些个位置出来。老三在这件事上倘占些功劳,指不定陛下就给个府丞的位置呢。这不比他在京里白混的强。”
听到“府丞”二字,游猗兰眸光闪了几闪,她的确是非常心动。
凭着徐家现下的地位,徐渐止只要在府丞的位置做上一任。顺水人情谁还不上赶着呢。介时不拘升到何处做个府尹。尽管只是个从五品,可许多人熬一世也未必熬得到啊。
只要徐家不倒,徐渐止在府尹的位置做个一两任,稍有些政绩,还怕不往上升迁么。
游猗兰心中想的固然是美好。可她仍是担心徐渐止那心性。西北的差事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江蒲瞅她的神色,便知她在担心甚么。心下对她做得到赞佩,在诱惑面前还能稳住,真真是不容易啊。
“我知道你的担心。老三的性子,你大哥还能不知道。换了旁人也未必就放心他去。一来刘大人本就是个稳妥的人,二来老三在他手底下,他断没有不帮衬提点的道理。老三呢,也不是那起莽撞胡来的人。想着总不会出大错。”
游猗兰瞅着江蒲的眸子,心下陡然明白过来。如今徐家虽是赫赫扬扬,可多少眼睛盯着呢,别的不说凌家可不就等着拿短处、把柄么。
这个时候,徐渐清若无十分的把握,怎会让老三去西北!倘或出了事,他也怕连累了自己或是宫中贵妃呀。
“这些个我倒是不忧心的。大哥大嫂自然替咱们虑到。只是小寒才有了身孕,三爷这一走,我心里不免有些发慌。”说着,她便低了头,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听她应下了,江蒲心里松了口气。老实说,江蒲还真怕她小心过了,只管推托呢。
“你这话说的就孩子气,老三就是在家里,还指着着他照顾小寒么?”说着,眸光轻转,点了正题,“老太太最是心疼三弟的,你大哥去提只怕老太太不答应,大节下的何苦闹得不高兴。所以我想着,你们夫妻俩冷商量着,找个机会看怎么和老太太开口。好在他也不着急。”
游猗兰不解地瞅着江蒲,“我听说刘大人差不多就要动身了呢。”
“你大哥的意思是让他迟一些过去。”江蒲停了一停,游猗兰眸中的疑惑更浓了,“这是为甚么?”
江蒲没有立即答她的话,将茶中残茶饮尽,又叫赵月儿倒了一盅来,才道:“说起这事,我倒要和你商量商量……”
游猗兰瞅着江蒲笑盈盈的眸光,眉头越发拧了起来,不知她到底是个甚么意思。
延福宫内殿,徐渐敏带着女儿、文姝正用晚膳。外边内侍忽地报道:“圣驾到。”
文姝听见忙随着徐渐敏起身,豫章倒是一溜小跑地迎了出去,“父皇,你是来和女儿用膳的么?”
看着女儿明媚的笑脸,明泰帝微感歉疚,抚过她的小脸,“父皇已经用过了。”
果然明泰帝话音一落,豫章的小脸便黯了神色。
明泰帝看着女儿微嘟着小嘴的样子,细思自己确有许久不曾来看过女儿了。虽说对延福宫的恩宠,多是有意为之。只是女儿终究是自己的,又是打小看大的,疼她的心倒是有几分真。当下抱了女儿大步进殿,“来来来,父皇瞧瞧咱们小公主晌午吃甚么呀?”
被父亲抱在怀里,豫章脸上登时便笑开了花,“今朝母妃带了咱们去御花园里采了好些野菜,包了好些野菜饺子,可好吃了。”
“陛下圣安。”
见得明泰帝走近,徐渐敏姑侄俩忙忙行礼。
明泰帝往黄花梨石心小圆桌上一瞅,几个青花大盘盛了满当当的饺子。除此,别无它物。
虽说西北大旱,宫中尚俭。可这也太过了!
晌午的时候,冯元一抬了一箱价值万贯的金元宝进来,说是延福宫贵妃,减了自己今年一半的份例,然后再添了些,凑足万贯,给陛下赈灾之用。
明泰帝乍听之下,心里确实感动。可过后一想,却觉得徐渐敏有估名钓誉之嫌。
故此,他陪阮氏用过了晚膳,顺脚走来看看。现下见了圆桌上的野菜饺子,他越发认定徐渐敏是做戏给人看,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就沉了下来,放下女儿,冷声说道,“贵妃娘娘把例银都拿了去赈灾了,自己就吃野菜饺子了?”
文姝见皇帝语气不对,便牵了公主悄悄地退了下去。
徐渐敏脸上不见半点慌乱,柔柔地笑道:“陛下听豫章瞎说,这饺子里料多了,野菜不过点个味,吃个新鲜。陛下也尝尝。”说着便挟了白白胖胖的饺子,沾了酱汁,送到明泰帝面前。
明泰帝疑惑地尝了口,脸上的阴云登时散了,且笑道:“果然鲜美丰常!”
“那是自然的,”徐渐敏难得孩子气地道:“这馅里头有猴头菇、对虾、鲥鱼脯,再加一些野菜,混了十来个鹌鹑蛋,点了些麻油拌。吃这个比着吃饭还麻烦呢。所以直折腾到这会才吃饭,本想赶着给阮氏送一盘子去,只怕也晚了。说不得只好留着明日再吃了。”
明泰帝虽觉饺子鲜美,也只尝了两个便罢,听徐渐敏说得直爽,不由笑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吃这个来?”
徐渐敏亲手递了茶水,服侍明泰帝漱口,“不过是臣妾闲着没事和宫婢闲聊,因提起西北的事,那些丫头便说小时候在家,遇上灾年荒年,只好吃野菜充饥。不想就叫豫章听了去。追着问甚么时野菜。臣妾心里也好奇,长了这么大的人,从未见过野菜呢。丫头又说御花园就有,臣妾就说去见识见识。采了好几筐子回来呢,晌午的时候,豫章就嚷着叫小厨房弄了来吃。”说着,她掩嘴格格一笑,“哎哟,真真是吃草一样。惹得那些丫头笑话咱们。还是文姝手巧,配了这些料做成馅,包成饺子味道倒不错。”
明泰帝去了疑心,脸上便笑开了,指着徐渐敏道:“你们真真是闲出来的事!”
“陛下这话倒是说着了。”徐渐敏笑应着,接过了茶盅,又重新奉上吃的茶。
“即是如此。”明泰帝轻呷了一口茶,陡然正了神色,“朕就交你些事情做。西北大灾国库里又拿不错钱来。说不得只好咱们自己省俭起来,宫里的各处份例,你看着该减了就减,算一算有多少,一起送到西北去,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陛下!”不等明泰帝说完,徐渐敏扑通跪了下来,急道:“这事若交臣妾,置中宫皇后于何地?”
提起皇后,明泰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心下颇是恼怒,西北大灾,她不是不知道,没有半点表示也就罢了。
上元节后,在宫中宴请娘家众人,龙肝凤髓、山珍海错是应有尽有。那一顿饭的钱,只怕够寻常人家吃上个三年五载了。
不过,徐渐敏说得也在理,自己再怎么不待见皇后,她到底是中宫,天底下的人都看着。适才自己顺嘴一说,倒没有多想,这事交给徐渐敏办,倒真是有些个不合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