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大妇 390、各显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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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氏神色凝重,母女二人脸上都添了几分惶然,庄平研瞅了母亲一眼,应声回屋去了名门大妇。几个丫头婆子也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老姐妹二人,李氏端着茶盅子只是出神,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瞧不大清楚。

庄娘子越等越是心慌,忍不住悄声问道:“姐姐,到底甚么事啊?”

李氏深吸了口气,放下茶盅子,原本深沉的眸子换上了淡淡的笑,“感觉也不几年,研丫头就出落的这般娇秀了,可说了人家没有?”

庄娘子还没从适才的凝重中缓过神来,过得好一会,才浅笑回道:“姐姐也知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都在庄子里住着,哪里有甚么好人家名门大妇。咱们之所以进京来谋个一官半职,多半也是为她能说个好人家。不然咱们都土埋半截的人,还图这些个虚名么!”说着,又顺口问了句,“姐姐若是有好人家,也帮咱们留意着。”

李氏直瞅着庄娘子,脸色晦暗不明,看得庄娘子心头“怦怦”乱跳,勉强笑问道:“怎么了?”

“我现下倒是有一门亲,只怕你们不同意。”李氏瞅着庄娘子和善的面容,一字一字说得分外清晰。

庄娘子闻言,喜道:“姐姐且先说说看。”

“论门第是一等一的,人品、性情、才学也都是好的……”李氏话还没说完,庄娘子就摆手笑道:“罢了罢了,这样的人家咱们高攀不上。研丫头虽不说娇养,可性子也憨了些。那样的大户人家。她哪里应付的过来。”

李氏眸光笔直地落在庄娘子的笑眸中,“这个你放心,研丫头一进门就跟着赴任。身边也没有长辈,就只他小两口。”

听到这里庄娘子倒是有些心动。因问道:“不知是哪一户人家呀?”

“就是咱们家渐止。”

李氏一言未了,庄娘子面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声音比冬夜还冷上三分。“姐姐这是甚么话!”

“你听我告诉你。”李氏有些急切地道:“年后渐止就要上任去了,兰丫头那么个身子是走不了的。虽有个罗小寒,身份也太低了些,不好带出去。研儿一进门就是姨女乃女乃,又跟着渐止在外头,跟当家女乃女乃也甚区别,过个三年五载养了孩子下来。就是兰丫头也要让她三分的。”

庄娘子没有李氏的口才,冷笑了两声,哼道:“说得真是好听!你自己做了人家姨娘,还要拉拽着一家子给人做姨娘么!”

当初李氏给徐家做妾,合家上下都是不答应的。庄娘子当时虽小。却也还记得当时闹得不可开交。这会气急之下,不免月兑口而出。只是说完了,又觉着话说得过了,心下不大过意,再则自己现下还有求于人,便侧了头去不做声。

比这难听的李氏都受过来了,庄娘子这么一句,她哪里放在心上,当下冷冷一笑。“做妾又怎地了?老话说宁做英雄妾,不为凡人妻。难道把研儿说给庄户人家就尊贵了?”

庄娘子张了张嘴,待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

李氏叹了声,软了语气道:“不怕实话和你说,老三很不待见他媳妇。这么些日子。都没往正房里去。”研儿进了门,他偏着谁那也不用说了。就是老太太也是喜欢研儿的,至于太太她本不大管三房的事。游家的门第也只是寻常,研儿也就是名份矮她一截,日子却不会有半点委屈的。”

庄娘子依旧不为所动,只冷冷道,“你不用多说甚么,这事不要说我,相公也是绝不会答应的。咱们就只研儿一个女孩儿,断没有给人家做妾的道理。也算咱们白走了一趟,明朝咱们就回驿馆去。”说着,便站起身逐客,“时候也不早了,姐姐请回吧!”

李氏却坐着不动,端起小几上的茶盅,拿着盅盖轻撇着茶汤上的浮沫,氤氲的热气挡去她眉梢处的阴寒,“你以为这是我的主意?我是甚么人?不过是个姨娘!若没有老太太的应允,我有这样大的胆子,来和你开这个口?是,咱们徐府断做不出仗势欺人的事来,你们呢,左不过拼着不入仕也就是了。不过……”李氏抬眸笑看向庄娘子,“我倒要瞧瞧,你们能说得甚么好亲!”说着,她茶盅往小几上重重一放,静夜里那一道闷响,特别的清晰。

庄娘子到底没经过这些,李氏一句虚言恫吓,便令得她面色如纸,“你,你甚么意思?”

李氏缓缓站了起身,“没甚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咱们家大姑女乃女乃是当朝贵妃,大爷是二品尚书。朝庭上下你不巴结奉承。你不愿意,上赶着的人家多了去了!你们即不识好,自己要往下贱走,谁也拦不住。”说了,嘴角处又抖落一串冷笑,逼近庄娘子,“我倒瞧瞧,你们能过上甚么样的好日子。”

腊月的晚上,庄娘子硬生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姨娘。”

李氏正要离开,听得身后的娇唤,回过头。庄平研怯怯地倚门而立,烛火下娇颜明艳,“我愿意。”

原来庄平研回屋并不曾歇下,反是留心听外边的消息。听得李氏要走,生怕事情闹僵了,才顾不得羞躁,走出来应下。

“你胡说甚么!”庄娘子先是一怔,尔后跳起脚来,骂道:“好好的姑娘家,怎地自甘下贱,给人做妾!叫你阿爹知道了,要活活气死他呀!”

李氏精明的眸光在庄平研面上一扫,便知她的心思,微微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且回了,你们母女自己商量着吧。”言毕,挑帘而去。

庄娘子则怒瞪着女儿,“你现下给我回屋去,明日一早咱们就回驿馆。”

“娘……”庄平研拉长了声调埋怨道:“这些年你和爹口口声声说要寻个读书的官宦人家才肯结亲。庄子上多少人家笑话咱们心高气傲。不然这回也不能厚颜求到姨娘这里来。倘若咱们就这么家去了,旁人笑话也还罢了,女儿还能说上甚么好亲事?”

庄家祖上也是做过官的,家资也颇能过活。庄老相公又是打小念书的。性情上不免有些清傲,也是因着这个缘故,才会在家里候补了大半辈子。

夫妻两个只得一个女儿名门大妇。自是看得重了。庄老相公一心要给女儿寻个清贵的门第才肯结亲。可庄户人家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但凡真是中了进士做了官,又嫌着他们门楣低了。

故尔几年下来,庄家倒成了庄子上的笑话了。人人都冷眼瞅着,庄家这位姑娘,到底能说得甚么亲!

听了女儿的话,庄娘子长叹了声坐下来。“这都怨你阿爹,旧年卢员外来提亲,我看着很好。卢升那小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虽说性子莽撞了些,人品却是实诚的。卢家的家资田产又是数一数二。卢安人又不在了。你过去就当家主母,偏你爹嫌人家粗鄙不肯做亲。”说着又摆手道:“罢了罢了,过去的事也不用提了。实在庄子上住不得,咱们在丰州府也还有栋宅子,不过小一些罢了。”

庄平研急,跺脚道:“你们白放着这么好门第不答应,要想再有这么遭可不能了!”

徐府的荣华,是庄平研想都不敢想的,不要说吃穿了。就连糊窗户的布料,都比她身上的衣裳料子好。她本就想要是能长长久久地留在这府里该有多好。

况且,她在驿馆住了几日,也听人议论过徐家。徐渐止的事情也没有少听。徐家正如日中天,徐渐止又才放了州判,那些人自是夸他年少有为。文采斐然。

因此,庄平研虽还不曾见过徐渐止本人,心里就已有几分欢喜了。李氏来提亲事,她心里自是千愿万愿的。

庄娘子看着女儿急红了的脸,气怔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过得好一会,颓然道:“好好好,你也不用同我闹。你不怕气死你父亲,就只管过你的富贵日子去!”

庄平研瞅着母亲略弓着的背影进了屋,气红了眼,挨着小几坐下,眼泪扑籁籁地往下掉。

“妹妹怎地还没歇下。”庄平研闻声回头,却见崔玉娘挑了藕合缎暗竹纹的暖帘,浅笑着走了进来,她忙站起身拭泪道:“姐姐,快进来坐。”

崔玉娘服侍了游猗兰睡下,才从三房回来。路过小院子见灯还亮着,便顺脚过来瞧瞧。依着游猗兰的话,庄家母女是无心和自己争的,只是李姨娘恐怕存了别的心思。

自己先同庄家母女套套近乎,总是有利无害的。不想才刚到院门,就瞧见李氏挑帘出来,她忙隐在角落里,待李氏去得远了,方进了院子。

在门外听她母女说了半晌话,心下暗呼侥幸。适才在三房,游猗兰还和自己说,李氏只怕没那么快向庄家母女提亲。亏得自己撞上,不然可吃了个暗亏去。

又听得屋里没了响动,她才装做刚过来的样子走进屋来。见庄平研红肿了眼睛,摆出惊诧的神情,“妹妹受了甚么委屈?怎地哭成这样!”

一听有人问,庄平研越发地委屈了起来,只是到底与崔玉娘不大相熟,那些个话也不大好说,只呜呜地细哭。

“妹妹快别如此。”崔玉娘几步上前,替她拭了泪劝道:“叫人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定是要质问丫头、婆子的,何苦招她们嫌厌。再则叫姨娘看见了,岂不心疼的……”

庄平研好似被踩着了痛脚似的,猛抬了泪眼,冲着里屋嚷,“他们只顾着名声,哪里还管我的死活。”

崔玉娘黛眉轻蹙,叹道:“妹妹这话就不是了,哪有做娘的不疼女儿的。你是不知道,后半晌在老太太那里瞧着你们,我又是心酸,又是艳慕。我打小就没了亲娘,安人虽是一样的,可到底不比亲生的。看你们母女亲腻的样子,我……”话未说了,崔玉娘便就红了眼,转过头,拿了帕子拭泪。

庄娘子听得有人来了,少不得出来看看。正听见崔玉娘的话,又看她哭得心酸,不禁怜惜起她来,走上前揽了她的肩,“好孩子快别伤心了,这都是各人的命。将来寻个好人家,也是一样的。况且我看三女乃女乃待你也是极好的。就是心里烦时,过来住住也就散了散心。”

崔玉娘倚着庄娘子抹泪哽声道:“大姐姐倒是心里疼我,时常差人给我送东西。我常说若有一个这样的亲姐姐,也就没有妨碍了。可惜到底不是嫡亲姐姐,许多话她也不好开口。二来她自己身子也不大好,又是出阁做了当家女乃女乃,事情原也多,哪里能时时顾着我。这回来她也是接了我来散散心。父亲已经应了亲事,一开春就要……”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真真是傻孩子。”庄娘子笑了起来:“成亲是好事,怎么还哭呢。”

“好事!”崔玉娘冷笑了两声,“谁不知道田家的大倌儿,幼时从树上摔下来,跌折了腿不说,连脑子都跌傻了的!”

庄氏母女听得目瞪口呆,庄平研更是月兑口惊呼,“这样的人怎么嫁的……”

话音未了,被庄娘子一眼瞪断了,又叹息道:唉,这也是没亲娘的苦处。”庄娘子是赤诚之人,见她说得忧忿,也就信了真。挨着崔玉娘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别太忧心过了,老话说船到轿头自然直,或者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庄平研却愤然作色,“得甚么福呢,要我说姐姐只去求三嫂子,凭着徐家还退不去这头婚么……”

庄娘子疾声斥断,“你混说甚么呢!真真是叫我惯得不成个体统了!”

崔玉娘的眼泪越发落得凶了,“我何尝不求姐姐呢。适才我还和姐姐说,就是留在府里做个粗使丫头,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姐姐说,我父亲是她长辈,断不好去开这个口的。又许我说,出阁多多陪些妆奁,田家也就不敢小看了我去……”她一面说,一面又哭声哽气堵,好不伤心。

庄娘子却被她一句“做丫头也甘愿”触动了心弦。或者,有两全之法,自己即能月兑得身,又不用得罪了徐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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